第一话影月
已经是连着三日的满月了,这般怪事,并不常有月华太盛虽是睡了过去,可脑袋里怀着满满的好奇,只有四岁的他居然在是在夜半醒了过来,甚至还一个人摸到了屋子外面来他独自一人跑到了潭边,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将一双小脚伸进了清凉的潭水里,小孩子自是无心赏月,闭着眼睛,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前大人又把他带到了那个地方。那间幽黑无比,什么也看不真切的屋子总会让他害怕得抓紧了大人的手,然后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而这一次,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他揉着双眼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最最崇敬的大人正和几个满鬓皆白的老者争吵在一起,他很清楚的听到了一些话,这些话连同着大人那伤满脸痛的表情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当时他很疑惑,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请这么伤心呢?
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很沙哑,说起话来好像也很费尽,仿佛每吐出一个字来,都会耗去他的一丝生机。
“此子非凡,他降生之时,便开了魂海,可不知何故,有人动用禁忌之力想要湮灭他的魂海,只是救他的人更是了得,竟同样施展禁术,封印了他的魂海以及那道死咒。”
“如此不是没事了吗?”他的大人一脸急切地开口问道。
“不。”那仿若垂死的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吐出了一个字来,就这样一个字而已,却几乎让他绝望。
“那封印正被不断的侵蚀,当这侵蚀之力蔓延到他自身的魂海之时,便是他归墟之日。这孩子或许活不了太久,能活到十七八岁已是万幸。”
“当真无救?”
“非吾等之力可为。”
那时候对生存与死亡,他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对活不了太久这几个字的意义也同样毫无所知。他只知道那时候大人很不高兴,但在转身看向已经醒来的他时,却又轻抚着他的脸庞,温和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带他离开了那个漆黑无比的地方。从此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他一度还很开心,就像是结束一段梦魇。
为什么姐姐闭上眼睛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可我闭上眼睛却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呢?小小的他在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着。他并不知晓有一个身影一直在不远处照看着他,或许是担心他会不小心掉进水里,亦或许只是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并非他的孩子,来历如何他也是不知,但他一直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教导,这一切的根由,大概还是出于喜爱。他很听话,一直都很听话,似乎从来都不会惹麻烦。他名叫慕风,是当代的影月,也是他的大人,南夏一生中唯一的大人。南夏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慕风把他从南边带了回来,当时却又恰好是在极夏,因此他的名字便唤作了南夏。
他在一旁看了良久,直到起了夜风,担心他着凉,慕风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了自己的长衣。
“啊!大人。”他惊呼了一声,赶紧将脚从水中收了回来。
“大半夜的跑这里来玩水,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揉着南夏的头发很是宠溺的说道。
他躲了躲,不想大人弄乱了他的头发,芸姨可不喜欢见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样子。
“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和姐姐一样,可以开始修炼就好了。”他嘟着嘴说道,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慕风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包含着许多南夏还无法理解的东西。南夏魂海被封,毫无念力,在影月的同龄人中几乎人人都可在这一项胜过他。而世间修行真气,皆以念力为引,可以南夏的念力,想要凝聚真气,继而感受真气的运转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啊!不就是想要修行吗?你告诉我不就好了,大人难道还帮不了你?”
“真的?”他高兴得惊呼出声,慕风赶紧伸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来,生怕他再将芸灵或是兮遥给吵醒了。
“当然。”
“不会是骗我的吧。”
“大人骗过你吗?”他看着南夏微微笑道。
南夏低头想了想,大人倒是从未骗过我,只是……
“可我和姐姐不一样,我什么都感受不到,这样也可以修行吗?”
“大人当年也和你一样,同样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不还是一样开始了修行?”
南夏睁大着眼睛嘟着小嘴抬起头来望着他,也不说话,就只是这样看着他的大人。
“怎么了?”慕风轻笑出声。
“您一定是在骗我吧,怎么会和我一样。”他又低下了头,像是在自语。
慕风轻轻地抚了抚额头,心中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罢了,未免也太难对付了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南夏抱了起来。
“天凉了,该回去睡觉了,相信大人吧,你很快就可以修行了。”
他睁大着双眼靠在了慕风的肩上,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因为今晚而完全改变。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可到底是哪一种命运更值得期待,这结果没人知道。
当南夏五岁的时候,他每天便开始有了课业,这些让芸灵头疼的东西对他来说自然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也不至于乏味,他还是想学些东西的。每每先生上完课,他便习惯性的坐在学堂外的石阶上,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芸灵和一群孩子正玩着游戏,很简单、很无聊的游戏,至少在五岁的南夏眼里是那样的。他每每这般望着,脸上都会带着些许黯然,他是个孩子,他当然会嫉妒,可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是很好玩,有没有我的位置也是一样。等他们玩得不耐烦了,他便和芸灵,也就是这个总是让他叫姐姐的小女孩一起回家。
日子一天一天的这样过去,南夏也在一天天的长大,先生教授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愈来愈深。而今天,先生教授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一天他十分清楚地明白了何谓‘生’,何谓‘死’,他脑海中的尘封的记忆刹那复苏。那个人是那样说了吧,我只能活到十七八岁吗?今年夏天我便八岁了,或许,我还能再活十年?那一瞬,他只觉从未有过的凄惶无助。死了的话,是不是会离开这个世界?大人、芸姨、灵姐姐,我再也见不到了吗?无尽的疑惑在他的脑海迸发。今天他没在石阶旁等待,他一个人走在幽暗的石道上,他不敢停下来,他害怕自己会突然死掉,他害怕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舍不得。恐惧支配着他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到那里。当他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恍惚间,他又看见了梦魇。他卷缩在哪里,瞪大了双眼,黑暗正将他一点点吞没。魂海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封禁之力却在这一刻躁动起来,一股至强的意志在阻止南夏沉沦,妄图将他从黑暗中救赎,可他却很想放弃,他一直都很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