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合上书卷,没来由地竟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慕风的样子还很是年轻,长发飘飘,举手投足间自有气度,可以想见的是年轻时必是俊公子一个。他谈笑之时总也是亲切平易,很难看到武断专横的模样。而芸灵的母亲,虽是穿着浅白的麻衣,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着,却依旧难掩其美,一颦一笑芳华犹在。
“是啊,也太快了些,这都八年过去了。”两人目光相接却再无言语。
……
“我们回来啦!”芸灵娇声笑着朝着慕风飞奔而去,后者见芸灵朝自己跑来,轻声笑了笑,俯下身来,芸灵正好扑在了他的怀里,慕风将她抱起,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说道:
“臭丫头知不知羞,多大了?”
芸灵却是嘟嘴说道:
“可是人家就喜欢爹爹抱着啊!爹爹你这般高大,和你相比人家还只是个小丫头吗?”却是把慕风和兮遥两人都给逗乐了。
南夏亦是缓步走了过来,轻声开口唤道:
“大人,芸姨。”
慕风一直都把南夏视如己出,时常悉心教导,可谓爱护有加哦,他不觉有何不妥,可这样的做法在旁人的眼中却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们无法容许任何威胁影月传承的因数存在,南夏于他们而言始终都只是一个外来者。所以哪怕南夏从小就在此长大,在面对慕风之时也依旧只能称呼一声‘大人’。
慕风轻轻地将芸灵放下,转头看着南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可在那眼底深处,却也有一抹始终都挥之不去的哀伤。他无法更改他的命运,那远在他的能力之外。他拉起了南夏和芸灵的手,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走吧,晚饭都快凉了。”
晚饭后不久,慕风对两人自是一番考校,对两人都还算满意。芸灵缠着慕风不放,南夏便先行离开了。
他住的房间恰好在西面,房间很高,故而显得有些空旷,里面有两个很高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和卷册,旁边还有一张条案。墙角堆有一些乱起八糟的东西,大多都是芸灵的。最后就只剩下那张陪伴了他八年的木床。房间的板用的是百年的松木,其它一应器具所用木料更是珍贵,本是奢华得很,却被他,或者说是芸灵,弄得有些不着调了。兮遥倒没教训过他,只要她在屋子里见不到尘埃,她便永远都是满意的。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侍从来过了,南夏自行打扫,也颇为干净。
他脱掉鞋径直往里走去,走到了房间的尽头才渐渐停下。
他轻轻地推开了尽头的窗户,冷冽的夜风刮过了他的身躯,吹起了他的衣衫。他却像是什么感受不到似地,木然盯着窗外。眼中所见又是那茫茫雪域,比之后山,视野似乎更清晰了许多,只是月光之下,雪域迷蒙苍茫,穷尽目力也看不真切。
它虽苍凉孤独可南夏却总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沉寂已久的静谧温暖气息,为什么会有这股气息?南夏不知道,他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一度很想要抹掉他,可偏偏他又在每晚都打开了这扇窗户。
“就这样被遗弃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到底是为何你才成为了牢笼?”他忍不住呢喃出声。
每晚他都会花上很多的时间靠在窗台上,闭眼听着风声。他发现这样和自己打坐冥想的效果是一样的,真气都在缓缓地增长。
那一天,当芸灵凝聚了第一丝真气的时候,他先是无比的高兴,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无比的失落,为什么我什么都感受不到?难道自己就只能一直这样看着吗?
慕风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中,就像他对南夏承诺的那样,他从未放弃过他眼前的这个孩子,无论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让南夏踏上修行的道路。他以灵隐之力在南夏的体内种下了一颗种子,那是独属于他的‘流风之意’,其中潜藏着他修行至今的所有秘密,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它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此后每天更是不断地往他体内疏导真气。初始,这些真气,他无法掌控,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任由它们在自己的体内溃散,可是他身体里的潜力却渐渐地被激发了出来,直到有一天南夏终于成功地凭借流风的意志凝聚了真气。但这只是开始,慕风此后依旧不断的往南夏的体内疏导真气,可谓耗尽心力,好在渐渐地再次有了成效,渐渐地南夏已经可以控制真气的流转。却很慢很慢,极致的慢,便是从未想过要放弃的慕风心思也开始动摇。但在后来南夏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一些脱离了慕风掌控的事。众所周知,世间之人对真气的掌控无不以念力为引,可南夏却颠覆了这一认知。对于真气的操控,他并不需要念力,慕风一次次地为他疏导真气,以至南夏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反应,从此他只需心念一动,真气便可自如流转。慕风一次又一次地探查过的身体,却总也找不出答案,由于封禁的存在,有些秘密却也不是他能洞悉到的。
他控制着体内的真气,将床边条案上那串芸灵送他的白玉铃铛缓缓地向着自己移来,到了近前,铃铛被他以真气拖在了掌心,真气流转如若微风吹拂。铃铛轻轻晃动着,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的他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但这已经可以让他高兴好一阵子了。他在想着,用这串铃铛奏出姐姐教给自己的曲子,她若是听见了,一定会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