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夜昭的冬临花火节,这将是会城里一年中最最热闹的一天。
冬日里的天气冷了很多,早间寒意太盛,小丫头更情愿待在温暖的被窝里,起得也不那么早了。因此南夏可算是躲过了墨溪的摧残,再也不用每天都受她的‘折磨’。
他每日晨间起来要做的事情几乎都是一样的。先去后院洗漱,然后燃起前厅里的炉子,烧上一大壶热水放在那儿,之后便是去嘉咸居了。他在清清冷冷的街道上走了一阵之后跨进了一条小巷,这是一条去嘉闲居的近路,人也少些,少年一向都是往这儿走的。进了小巷之后,他的步子迈得愈发随意了些,他很清楚这个时辰这条小巷里是不会有任何人出现的,秋日里便都如此,又何况是这大冷天的。可今天不一样,今天很多的事情都悄无声地发生了改变。他今天终于在小巷里碰见了一个人,南夏有些诧异,却也没想得太多,毕竟小巷里住了那么多人,或许人家今天心情好,所以就早些起来了呢。来人是个有些高瘦的男子,他的脸上戴着面罩,遮住了眼睛之下的面容。小巷不宽,他们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忍不住都是偏头瞥向了对方,然后在下一刻发生了对南夏而言诡异至极的事情,时间的流逝突然变缓了十倍,一切都像是要静止,就连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无比的艰难。偏过头来的时候,地望见了对方的那双眼睛,金黄的火焰在其中流淌,虽然诡异,但看起来却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南夏未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半点杀气,却没来由地便陷入了恐慌,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双眼睛一定会洞悉自己所有的秘密,而那恰恰也正是对方在做的事情。最后的时刻,老头的力量在他的魂海里涌动了起来,饶是对方的意志强大至极,也还是没能窥视到南夏的魂海。
“燃魂……”南少年的耳畔似有呢喃声传来。
即使时间的流逝放缓了十倍,可一瞬还是一瞬。南夏偏过头来回转过身的时候,眼中已是没了那人踪影。晨风掠过,掀起了他单薄的衣衫,他木木然地在那儿站了良久之后才无奈笑着摇起了头来,少年怀揣着一肚子的困惑离开了这里。在他走后。方才那人的身影自原地缓缓显现而出,此刻双瞳已是漆黑。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走远的少年,口中响起了几声轻笑,只听他自语道:
“流风当是慕风那家伙所授,这燃魂又是从何处得来?年纪小小,秘密还真是不少。有趣,十分有趣!”说完转身,同样离开了这里。而他将要去的地方和南夏来的地方是一样的,恰恰都是墨铭医馆。时间还早,是以墨铭此时也还未起床。门只是虚掩着,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走了进去,见着没人,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摘下了戴着的面罩放在了桌上,显露在外的是很年轻很温和的一张脸。瞧着桌上昨夜剩下的一壶冷茶,伸手提了过来,放在炉上烧了一会儿,倒了一杯喝了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嫌弃的样子,甚至还点了点头,似乎对杯中的苦茶很是满意。
不只是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在天井里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阵阵叹息。墨铭知道这场见面是逃不掉的,他很清楚自己不现身,厅里的这个男人是不会离开的。披上衣服的他来到了前厅里,在真正看见来人的那一瞬,痛苦、愧疚和怨恨果然还是再度袭来,苍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摇晃了起来。
如今虽是中州帝临在统治着这个时代,可帝临空怀着野心,始终也无法成为这个世间真正的主宰。无尽天海之上的临天神阁之主是真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君陌,也就是墨铭眼前的他。
“好久不见,昔殿大人。”君陌放下手中杯盏抬头望了过来,声音很低,双眼中似乎有着和墨铭一样的悲伤。
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着自己动荡的心绪。良久,才无奈笑着摇头说道:
“在下叫做墨铭,与屋外牌匾上的两字一般,却不是阁主大人所说的昔殿大人了。”
“墨铭?”君陌淡淡笑着低下了头去,眼中又多了些怅然。
“昔殿大人又何苦改了名字?”他还是埋着头,不想墨铭看到他此刻的眼神。
“这茶怕是不合阁主大人的口味。”
“不过是换了种滋味而已,也还不错。”
墨铭比君陌大了一辈,所以他几乎是看着君陌一点点长大的。回忆起他儿时在八禁的殿中和昔云他们一起玩闹嬉戏的场景来,老人的脸上终究还是升起了一抹笑意,忍不住又是长叹出声,他佝偻着后背走到了炉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他开始移动脚步的时候,君陌的目光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直都在看着他,等墨铭缓缓坐了下来之后君陌才开口说道:
“您老了。”说着又是低下了头去。
“你也不怎么年轻了。”
两相互望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有了释怀的笑容,仿佛有什么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有件事我是一直想告诉您的。”君陌一脸恳切地看向了他。
墨铭叹息着冲他摇起了头来示意他不用多说,“我没怪过你,昔云……他也不会怪你。”隐隐地,老人的眼中似乎又有泪光在闪烁。君陌不敢再去看他,深吸着气再又低下了头去,他望着眼前的炉火木然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