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通知他一声就是了,这么大年纪了,纵横疆场半辈子,做了靖王岳丈还能安安稳稳在楚京这个大泥池子里,过得平安喜乐,铁定是戏精。玩个权术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说,真要把岳家老爷子吓出个好歹来,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沈儒墨点头,眼神闪烁片刻,忍不住问道,“阿婉对楚京到底了解多少?”
夜清婉浅笑,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桌案,“这才想起来探我的底,早先也不怕我把你卖了。我来楚京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除了你们沈家的事,其他大臣权贵府上的事,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她略一停顿,继续道,“比如,那位被横梁砸断腿的刑部侍郎怕老婆,礼部尚书每次被你爹骂了就会回家抱着被子哭,太子太傅爱喝花酒……”
“阿婉,了解得都是这些……琐事?”夜清婉对建安内部朝臣信息的把控,虽然让沈儒墨感到惊讶,但他更惊讶的是,她居然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别小看这些琐事,有些时候,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可是有大用处的。”
说着,她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退到沈儒墨面前,“我得到消息,明天太子太傅会秘密去含香院对面的栖霞晚风楼,与花魁木槿姑娘春风一度,你安排人,让太傅大人的衣服上,沾满这个瓶子里的药粉,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阿婉,要对太子动手?”沈儒墨蹙眉,“刺杀绍儿的死士虽然没有供出什么可用的消息,但是这件事……”
“这件事绝对有太子沈儒元的手笔,错不了的。”
夜清婉打断他的话,“旺财告诉我,团子在事发当晚顺着刺客身上的味道,一路找到太子太傅的家中。而据查,太子太傅在事发前三天在东宫与太子密谈了尽一个时辰,紧接着便出了湛王殴打太子,皇后被气晕的事件。”
“视线被转移,任谁也不会料到,靖王世子会在太子和湛王斗殴之后遇刺。”想到湛王和太子的哪一出殴斗,是他挑唆而成,沈儒墨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夜清婉看出他所想,安慰道,“你别多想,就算是你不促成太子和湛王斗殴,这件事照样会发生,绍儿有惊无险,你大可不必自责。再说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你爹对靖王府的愧疚,还是值得利用的。”
沈儒墨点头,眉眼幽冷,为了三国朝会,冷代靖王府的愧疚,的确值得利用。
“对了,”夜清婉不经意出声,打断了沈儒墨的思绪,“仿造的慕容皇室玉佩的出处查到了吗?”
沈儒墨摇头,“仿造玉佩的工匠死里逃生,远遁他国,如今还没找到。只查到,他曾因进献有功在皇宫被父皇召见。”
夜清婉冷笑,“楚宫啊,与太子府也不远,离你爹也很近,还真说不准。”
“阿婉,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儒墨指尖颤动,内心十分的紧张,他非常担心夜清婉根据昨晚听到的“不祥”推断出什么,像旁人一样厌恶他,害怕他,甚至疏远他。
“皇家围猎,你遇刺中毒,你爹最后也没有追查,事件不了了之,要不是你爹默认,以你皇子的身份哪个敢怠慢?”夜清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还是你以为我真傻到不谙世事?”
沈儒墨慢慢收拢颤动的指尖,薄唇也止不住颤动,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用沙哑地嗓音,说道,“阿婉,父皇厌弃本王,是因为,是因为本王不……”
“王爷,王,呃,夜姑娘,九皇子已到达皇宫,皇上下旨召二位进宫,传信太监已经在路上了。”颜宗没有通传,冒然进来禀报直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还差点顺嘴将夜姑娘喊成王妃。
夜清婉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夜府的可是暗香啊,这大白天的怎么把人换回来。”
“夜姑娘别急,消息刚送出来,估计传信的内侍还未出宫门。”颜宗解释着,暗自庆幸自己机警,这一阵子王府的人私底下都称呼夜清婉为王妃,幸好他及时收住,要不可就麻烦了。
“沈儒墨,能不能借你的人帮我跑个腿?”
沈儒墨默默松口气,他果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向她道出他的过去。
“让颜航去吧。”
正午时分,传信地内侍尖着嗓子宣读了楚帝的口谕,沈儒墨换上湖蓝色蟒袍,带着个粗布麻衣的小厮上了勤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晃悠了不多时,就“偶遇”坏了车轮的夜府马车。
沈儒墨打开车窗一角,往外望去。只见卫贤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夜府的马车转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哎呦,这可总么办呀?怎么偏巧在这个时候,坏了车轮。”
勤王府马车里的小厮听见动静,挨着沈儒墨挤了挤,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去夜府的又是卫贤,你爹真看的起我。”
沈儒墨轻笑,促狭道,“夜小神医威名传天下,谁人敢不敬你三分。”
“这话我爱听。”那小厮笑得眉眼弯弯,可见这话及其受用,“一会儿机灵点,卫贤是个老油条,别被他看出来。”
沈儒墨按着那小厮的头,将她掰回车里,关上车窗,“你老实一点,才是正道。”
正在转悠地卫贤,瞧见勤王府的马车陡然来了精神,远远地跑过来,弯弯腰象征性地行了个礼,道,“咱家卫贤,拜见勤王殿下。”
颜航顶着一张面瘫脸冷冷地扫视眼卫贤,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住。
一阵让卫贤尴尬又捉急地沉默之后,他又开口,语气上终于恭敬了几分,“奴才卫贤,给勤王殿下请安。”
马车中还是没有声音,在卫贤忍不住将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沈儒墨的声音才幽幽地传出来,“不知卫总管,有何见教?”
“奴才不敢,陛下急招夜小神医进宫,只是夜府的马车半道上突然坏了车轮,夜小神医又坚持要修好马车再走。这要是陛下怪罪下来,少不了奴才的苦头。”
卫贤凄凄惨惨地诉苦,又接着道,“奴才斗胆,您与夜小神医有些交情,是不是可以载她一程,也好解了奴才的燃眉之急。奴才拜谢了。”
说着作势就要拜下去,见马车中并无回应和阻拦,一咬牙,真的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王爷……”
“修明,去把卫贤给我拉回来,让他帮着修车,平白无故去求不相干的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