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花无渐微怔,惊讶于叶挽的打扮与容貌。他离开大燕已经快两个月了,无眠与褚洄成亲也快两个月了,怎的会在这里碰到她呢?而且为什么无眠的样貌看上去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似乎略长几岁……不过这完全不影响花无渐此刻期待的心情,那张漂亮俊美不似凡人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烟火气息来,像是沾染上了人气。
叶挽逐渐走近,面无表情,眼神半点没有波动的从面前的红衣男子身上扫过,完全陌生的转开了眼,问那零头的首领道:“什么人?”她语调平淡,熟悉她的人却知道叶挽此刻已经是备战状态,她的手漫不经心的抚上了腰间的手枪,指尖从枪口慢慢滑至枪柄。
“不知道,他听得懂中文。”首领严肃的回答,对叶挽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些敬畏的情绪。后面那些训练的新兵可能不知道叶挽,但是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女队却略有耳闻,据说她出行过九十九次任务,无一失败,相当于是整个基地的传说人物。
想到这儿,首领还腾出一只手来敬了个礼,眼睛扫了一下面前奇怪的红衣人。若是有叶队在这里就好办了,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衣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后头的新兵们看向叶挽的眼神也带着畏惧和崇拜,能让他们的教官这般恭敬,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平凡人物。要是能被她看中的话……想到这儿,一众新兵们举着枪瞄准花无渐的姿势更加的标准起来,希望自己的表现能够突出一些。
叶挽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后头新兵们的心思,听了为首教官的话,漆黑的眸子转而看向花无渐,眉头轻挑,带着些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有种好像认识这个人的感觉,但是仔细的搜寻记忆又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难道是以前哪次出任务的时候见过他么?那可有些糟糕了,她出过的都是危险万分的三s级任务,所接触的无一不是黑名单上的危险人物,要是这家伙是哪次任务跑出来的小虾米,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呢。
她歪了歪头,眯起双眸。
花无渐心中一跳,将即将喊出口的“无眠”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为什么无眠好像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这里又在搞什么花样,为什么大家穿的都这么奇怪,好像在举行什么奇怪的邪教仪式。
他改站为蹲,蹲在训练基地的典礼台上,玩味的勾起唇角:“怎的两个月不见,无眠就好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他想了想,复又站起身来,带着令人畏惧的胁迫感,白皙的脚趾落下,踩在红色橡胶的跑道上,与地下的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脚真好看啊。这是叶挽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好看并不能成为他可以在这里肆意妄为的理由。这是叶挽的第二个念头。
随即,在花无渐惊愕的目光中叶挽瞬间拔枪,将一根小小的针射进了花无渐的肩头。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就连花无渐都没有想到叶挽什么时候身手变得这般机敏,那根莫名其妙的银针……为什么会让他昏昏欲睡……
在晕过去之前,花无渐还在考虑是什么毒药这么厉害,竟然连他都难以抵挡。
叶挽看着那高大的红色身躯轰然倒地,眉头狠狠跳了一跳。
花无渐觉得自己可能是要疯了。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理解,凭他毕生所学也没有办法理解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袭宽大的红色衣袍罩在花无渐的身上,在刺眼夺目的阳光下显得尤为嚣张红艳,就像是平地里无端生出的一朵巨大罂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万分危险的气息。他赤裸白皙的足尖绷紧,微微曲起,随时随地等待着暴起。
雌雄莫辨的俊美脸上没有平时漫不经心的笑容,而是难得的带着一丝紧张,薄唇紧抿,嘴角泛白,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微眯,正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他心中疑惑,他不过是刚刚离开了大燕境内,想要去周游各国散散心。不过在出大燕的当晚就电闪雷鸣,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连老天都要来欺负情场失意的他,不得已之下花无渐只得找了一处破庙呆着躲雨。站在雨下仍有风吹雨打显得自己很可怜什么的……他自问还是做不出来的。
破庙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修建的了,残破不堪也就罢了,还带着一股子霉味,不断的挑战着花无渐的下限。那尊修建简陋的佛像漫不经心地盘坐在供台之上,因为年久失修而掉漆破碎,甚至连佛身的眼皮子上都因为空洞而窝了一窝小雀,因为躲雨回到破庙的栖身之所,那微微扇动的翅膀就好像是佛像正在眨眼睛一样。
花无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任由自己的红衣被雨水打的湿透也没有运用内力去烘干,而是自顾自的盘膝坐在佛像前,托着自己弧线完美的腮看着佛像道:“你多久没有人参拜了?我们说不定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呢。可怜,可怜。”
供台上空无一物,还伴着黑漆漆的灰渣,显然这尊佛也是曾经被供奉过的。
花无渐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咬了半口的馒头,放在那黑不溜秋的供台上,风华绝代的一笑:“喏,都是可怜人,给你吃。”他尾音微微上扬,磁性的声音中透着闲适又淡漠的笑意,无端的让人觉得生出几分委屈和唏嘘。
红衣轻展,与这间破落的庙宇和杂乱的稻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如黑暗中绽放的光明的花朵。
佛像眼珠子里的小雀许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飞身而出,在馒头旁边的灰尘上叽叽喳喳的踩出了几个脚印,随即欢快的低下头去啃食。
“真是有活力啊,慢慢吃。”花无渐将手抄在脑后,看着那小雀大快朵颐的样子淡笑着倚靠在一边,莫名的就觉得心累起来。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渐渐陷入了沉睡。
供台之上,小雀啄食了馒头,心满意足地回到佛像眼窝中的鸟巢里。
黑暗当中,小雀蠕动,显得那尊佛像越发的诡异了起来。
庙外雷雨轰轰,花无渐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素来浅眠,因由这二十多年来各种烦心琐碎的杂事从来都睡不好。只是往常也没有睡得这般不踏实,翻来覆去,前半生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是转眼即逝。
花无渐大概自己也想不到,再度睁开眼之际,即是让他看到了可能穷尽一生都没有办法去理解的东西。
他腰背拱起,宛如一头蕴含力量蓄势待发的豹,一双眼死死瞪着眼前一片黑洞洞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眼底闪过寒芒,嘴角挂着危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