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瑾钰看她一眼,温声问:“刚才我爸说的话,你没放在心上吧?”
蒋陶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没有,这个就是摆在眼前的问题,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
邵瑾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蒋陶又对他抿唇一笑,算是回应。
晚九点半,卧室里。
蒋陶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想动一下。
吃饭的时候,老爸老妈生怕她吃不饱吃不好,不停给她夹菜,她都要吃不下了,两个人说她都没吃多少,蒋陶无奈,只能继续吃着。
直到吃的快要吐得时候,两人这才满意。
吃过饭之后,陪他们说了会话,她就上来了,现眼下肚子太撑,躺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动。
发了一会呆,又听到手机振动声,她翻了个身子将手机拿了过来,看了上面的来电显示一眼,抿了抿唇,滑动接听。
“今晚上回家了?”
迎面而来的便是程云天的问话。
蒋陶昂一声,“集训营给了休息时间,就回来了。”
“行吧。”
此时此刻,程云天站在集训营大门外,心情复杂地捏了捏眉心,又折身回去坐在车里面。
今天是除夕夜,他便早点过来找她,怕她因为不能回家而心情低落,想要陪陪她的。
谁知道到了集训营大门外给顾晨打电话让她来做登记的时候,顾晨这才说集训营放假了,说她可能都回家了,他当时的心情……难以形容。
蒋陶趴在床上,双手握成拳摞在一起,支着下巴,嗓音懒懒地问:“你打电话有事吗?”
程云天现眼下正抑郁着,听到这句话,就没好气了,“没事就不能打电话过来了?”
蒋陶:“……”
今天晚上是吃炮弹了?火气突然这么大?
他又缓和了语气,问:“明天大概几点到集训营?”
“不知道,看司机师傅来接,他没说几点到我这边。”
程云天拧眉想了想,征询她意见:“那我明天去接你,带你来我们这边参观参观,你来不来?”
“可以去参观吗?”
特种部队的内部,她很好奇啊。
她语气里面的惊喜成功的取悦了程云天,他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嗓音愉悦:“你有后门可以走,当然可以。”
“那好。”蒋陶果断的应下来,还是有点担忧:“真的能进去看吗?会不会不合规矩啊?”
“不会,我既然问你了,就不会不合规矩。”
“那好。”蒋陶放下心来,又道:“不过,你不能来接我,我得坐着司机的车回去,不然你接我走了,司机还要在白跑一趟。”
“那你给人家打个电话说一声?”
蒋陶也很无奈,“关键是,没有司机师傅的电话啊。”
“那就等明天快到集训营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家里面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啊。”
蒋陶回答完之后,又想起了他什么时候已经把老爸搞定了这件事,咬咬唇,准备问他,可万一问了之后,他再说,那你老爸都觉得我可以,那你为什么还不同意?
思及此,蒋陶抿紧了唇,不问。
“那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在你们集训营门口,本来要来找你的,谁知道你们放假了,我要准备回去了。”
蒋陶内心再次被异样的感觉猛地撞击了一下,将头埋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的,“那你快回去吧。”
“晚安。”
蒋陶犹豫了一下,“晚安。”
然后挂断电话,又直起身子,跪在床上抓了抓头发,揉了揉脸,又整个人倒在床上,用双手捂上脸。
为什么内心有一种……想要立马见到他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
再次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关上灯,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面,开始睡觉。
而那边。
程云天回到驻扎地,将车停稳出了停车场,没走两步就碰见了顾远,顾远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集训营放假了,白跑一趟。”程云天淡声回了一句,又瞥了顾远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集训营放假,薛医生告诉你了吗?”
顾远脸色微变,冷哼:“有必要这样问吗?都是同病相怜,有必要自相残杀吗?”
程云天倒没否认,愉悦地哼笑一声:“最起码我心里能平衡一点。”
“没话说了,我去打个电话。”顾远朝他挥了手,掏出手机走远。
找到薛雅娴的备注,拨了过去,但没人接。
顾远拧了一下眉,鬼使神差地又点了进去,两三声嘟嘟音过后,那边接通,“喂。”
声音听着有些疲累无力。
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是?已经睡了?”
“没睡,你有事吗?要是没事我这边还在忙。”
薛雅娴清冷寡淡的嗓音传过来。
“集训营放假了,你还忙什么?”不受控制的,顾远脱口而出。
薛雅娴:“……”
她不知道集训营放假了,她现在也没在集训营。
那边沉默下来,顾远就更觉得迷雾重重,声音低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雅娴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摇摇头,回答:“没事,我提前请假了,在家里面正忙着。”
顾远叹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的同时又柔声开解:“雅娴,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告诉我的,你别自己杠着。”
很平常很普通的一句话,让薛雅娴崩了两天的弦突然的就断了,一向坚强孤傲的她,声音突然就哽咽了,“顾远,你认识的有医生吗?我爸他……得了癌症,得马上手术,但他生病的那个位置,比较特殊,医院里面的医生……不敢冒风险做。”
顾远眉心一跳,脑海里面浮现了薛宝国稍显富态的脸,同时,也想起了在薛雅娴被薛梓谦欺负的时候,总是站出来第一个就偏向薛雅娴的那情景……
“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之后,再试着联系联系人。”顾远说着,就大步往回走。
“安京第一人民医院。”
顾远在心口记下,又冷静的安抚着她:“好,你别慌,我到了之后问问情况,在帮你联系人。”
“好。”
“那先这样?”
薛雅娴嗯一声,挂了电话,整个人靠在医院走廊内洁白的墙壁上,感觉天塌了一般。
顾远装了手机,很快又追上程云天,拍了拍他肩膀,“钥匙给我。”
程云天看他一眼,将钥匙递给他,“这么晚了,你去哪?”
“雅娴的父亲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急需手术,但是因为病的位置特殊,医生不敢轻易给他做,而这个手术又要越快做好,她急得没办法,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医生,我先过去看看,然后再帮她联系人。”
“那你快去。”
“我会去换身衣服,换完衣服就赶过去。”
程云天点了一下头,顾远便大步流星的往宿舍走去,没走几步,兴许是觉得慢,又抬腿跑了起来。
蒋陶比较惨,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但有一个姑姑,比老爸小两岁,名叫蒋正茹。
而姑姑在上完大学考研的时候,被国外一家大学录取,自此,便去了国外,在国外完成学业之后,又选择在那边定居结婚生子。
蒋正茹结婚之后,很快就有了孩子,不像蒋正明和陶青,由于种种原因,直到三十岁过后才有了蒋陶,因此,在蒋正茹的孩子都有了孙子之后,蒋陶还在上学。
也正是因为她有了孙子之后,回来一趟太麻烦,因此在近几年来,很少回国,算起来,也很长时间没见了。
而蒋陶的爷爷奶奶,听老爸说,一位是病故去世,而另一位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在爷爷奶奶那个年代,家庭还不富裕,再加上还供应着一位大学生,在生活之中比较节俭,爷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说,也并不认为多严重,以为扛几天就好了。
而那个时候,老爸刚进部队,根本没有外出的机会,对家中一切并不了解。
而姑姑又在外地上大学,在那个年代,通讯不方便,回一趟家也不容易,也就寒暑假才回家一趟,对于爷爷得病的事情毫不知情。
时间一长,爷爷的病越来越拖,愈发严重,在一天夜里突然就走了,奶奶没有通讯设备,也不会使用那些,自然联系不自己上一儿一女,还是村里面的村长找了好些人才联系上在部队里面的老爸蒋正明。
待老爸回到家之后,又得知了奶奶伤心过度,再加上身体也不好,便也跟着去了。
他向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面全是悔恨,同时,蒋陶也是第一次看到家里面的顶梁柱在自己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而姑姑在国外留学之后,没有回到国内发展,就是有这部分原因在其中。
而她的外婆,因为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落后,在生自己的母亲陶青的时候,遇到难产,在手术台没能下来。
而老妈还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她还有一个舅舅,但在还没她自己的时候,就被外公赶出家门,之后便就不晓得去哪里流浪了,直到外公去世,都没在出现过。
而舅舅陶维之所以被赶出家门也是因为:舅舅将老妈看成了索他母亲命的恶鬼,便就将这一切怪罪在陶青身上,认为是她的到来,将自己母亲的性命取走了。
他时常趁着外公不注意的时候,对刚出生的陶青就下手没轻没重的一顿打。
而在那个时候,外公家里面创办的有公司,家庭条件是可以请得起一个保姆的,因此,在上班时间,老妈就有保姆照看着,而对于舅舅的举动,保姆自然是不赞同的,可当保姆有反对的话说出口时,可他却上手连保姆一块打,后来保姆忍无可忍,主动辞职,外公不愿意并且在问清原因之后,震惊之余又思考再三便将公司暂时的交给了另外的亲戚照看,他便在家一边照看着小女儿,一边教育着舅舅。
就这样,一直看到老妈长大上学直到大学毕业之后,舅舅也看着收敛了许多,和老妈和和气气,亲亲切切的之后,外公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去了公司上班。
这过去二十多年里,因为照看家庭便很少接触公司事务,而他的头脑已经跟不上二十多年后的那个年代,每天焦头烂额,同时,又疏忽了家里面的情况。
舅舅陶维对老妈那些不满怨念根本就没消除掉,并且日益增多,最后已经上升到要老妈去给他自己的母亲陪葬的那种极端想法。
在一天中午,老妈就在家睡午觉的时候,他将她绑了起来塞到车里面,带她到了一处高层建筑物,拉着老妈到了楼顶,就在毫不犹豫的准备将老妈推下去的时候,外出办公的老爸看见这一幕,在救援人员还没到来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就要被舅舅推下楼的老妈。
也因为这件事,让两人走在一起。
而在外公得知这件事后,雷霆震怒又十分心疼总受委屈小女儿,直接将舅舅赶出了家门,断绝关系,而舅舅被赶出去之后,直到外公去世都没回来。
而外公因为公司的事情头脑跟不上,再加上二十多年没怎么管公司,公司员工换了一批又一批,公司高管总是对他下出的决定不支持,公司里面的亲戚员工,拉帮结派,并且很明显的就对他不服气,因而,在一次会议中,因为意见再次不统一,突发心梗而抢救不及时,便去了。
而刚进公司才实习的陶青便以继承人的身份接手了公司,力除万难,一步一步站稳了脚跟。
在这期间,两人结了婚,但在老妈在公司里面站稳脚跟之后,才有了她,而这也是父母为什么等三十岁过后才有了她的缘故。
同时在生下她的时候,老妈跟外婆生产的一样,遭遇难产,但幸好,医生又将她从死神面前拉了回来,母女平安。
这之后,老爸对这一幕还心有余悸,说什么都不要孩子了,因而,这些年两人没在要二胎。
而这些,都是老爸偷偷告诉她的,一方面是她主动问了,一方面老爸也是怕她在老妈前面问起,怕她又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难受。
蒋陶想着,心情就有些低落了,抬手挽着蒋正明的胳膊,推开邵瑾钰家外面的铁栅栏门,走到里面按了门铃,门很快打开,邵瑾钰清隽温和的俊脸便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视线里,蒋陶展颜一笑,邵瑾钰意外过后,很快露出一个温润笑意。
“陶陶。”
蒋陶也笑着唤一声:“瑾钰哥。”
这个称呼……
邵瑾钰心头如同被尖刀划了一下,那股子令人窒息又令人承受不了的疼痛很快蔓延至四肢,疼痛难忍。
但脸色笑意不改,握着门把的手,不断地收紧,又看向蒋正明,温声唤:“蒋伯伯。”
“快进来吧。”
邵瑾钰错开身子,蒋正明和蒋陶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里面,邵瑾钰把门关上,招呼着两人快坐的同时走到厨房里面,朝正在忙碌的两个人说了声,两人皆是一愣,很快关了火出门。
瞧见厨房里面出来两个人,蒋陶又站起身来,语气亲切地唤:“邵伯伯,邵阿姨。”
“挺长时间没见陶陶了,现在一看,都快不认识了。”
说话的人是邵瑾钰的父亲邵百川,目前在华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任副校长,而邵瑾钰同样也在国防大学内工作,在一间教研室内任职主任,两人工作地点均在北坪,一般来说就要在北坪扎根了。
可在早年间分配住宅的时候,邵百川的工作地点还在西北,住宅自然而然地就分配到了这边,并且再一次和蒋陶家做了邻居。
说起来也巧,在老军区大院的时候,住的是楼房,两家是对门,而随着军区大院的拆建,以及蒋正明和邵百川的升军衔,在分配住宅的时候,有了独栋小院,而两人还是选在了一起,只不过在选过之后没多久,邵百川就被调去了北坪,而住宅就一直在这边,没有搬离过。
因为工作地点在外地的缘故,邵百川平时鲜少回来,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忙忙忙,蒋陶和他大概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面。
她被人夸,脸上也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女大十八变嘛。”
“可不就是,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袁小黛接了一句。
原来的蒋陶,总是给她们一种柔弱的感觉,看一眼就让人心生保护欲。而现在再去了部队磨砺之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正气凛然的气质,眉眼间多多少少的有了强毅,正义的气势,看着就让人不觉得好欺负。
女大十八变……
邵百川收回对蒋陶的打量,也在心里喟叹一声,看了眸光温柔正看着蒋陶的邵瑾钰一眼,再次在心里叹口气,又目光慈和的看着蒋陶,温声问:“陶陶回来几天啊?”
“明天中午吃过饭就走。”
她不知道司机师傅会什么时候来,因而也只能赌一把,等吃过了中午饭再回公寓那边,等着车到来。
“就回来这一天啊。”袁小黛的语调有些失望。
蒋陶笑着“昂”一声。
蒋正明微微一笑,看着蒋陶的目光格外宠溺慈爱,“回来这一天也不容易了,本来说是不回来的,谁知道突然出现在门口了,害得我和青青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刚才瑾钰去厨房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和百川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等出来看见人坐在沙发上,才知道瑾钰没骗人。”
两家离得近,过年这几天总是会碰面闲聊几句,因此便得知了蒋陶今年不能回来过年的消息,哪知道,这人猝不及防的就出现了。
蒋陶抿唇一笑,“我们也是特别突然,本来以为要开始训练了,谁知道营长突然出现,说有一天半的假期。”
“有假期就行,能回来一天看看,总比没有假期不能回来看看强。”邵百川点点头,又嗓音温厚的接腔。
袁小黛附和:“是,总比没有假期的强。”
闲聊过程中很少开口说话的邵瑾钰突然问:“那你回来是集训营里面的车送?”
问完之后,又想把这句话收回去,他怕万一是,程云天送她回来的怎么办?
这两人还在联系吗?
他也不清楚……
蒋陶看向他,回答:“嗯,集训营有专车送。”
“那挺好。”
他温润一笑,松了一口气。
“这陶陶进了海军女子陆战队的集训营,以后很有可能是要面临实战的,你怕不怕?”
邵百川的这个问题,有些沉重,屋内气氛很快僵滞下来。
“……”蒋陶微征。
这个问题,说实话她没想过,就连父母也都没问过她怕不怕。
“既然选择了,那就勇敢去面对。”她说。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孝顺。
家里面就她一个,她却毅然的选择了这条路,从来都没父母想过。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保护大家的同时,就要做好舍弃小家的准备。
女人心思到底是细腻,袁小黛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便抬手在他膝盖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瞪他一眼:“过年呢,你说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寻常聊天。”蒋正明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又叹口气说:“我都不敢想这个,想都不敢想。再者啊,我们也没多大的本事,唯一的也就是可以报效祖国。这个国家在无形中保护了我们,在有前辈保护它的同时也保护了我们安全的时候,可前辈也有倒下去的一天,但国家不可以不保护,上亿人民不可以不保护,我们就应该像前辈一样,毫不犹豫的冲上前,保护祖国,保护人民。”
邵百川点点头,十分赞同:“祖国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要义不容辞。”
话落,客厅里面安静了一会儿,蒋陶心情有些复杂,低垂着眼,思考着事情。
袁小黛再次的不悦地瞪了邵百川一眼,又闲聊起来,活跃气氛。
“你们吃饭了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