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渡仙江顺流东下,只消不到一天一宿就从江北城到了两千里外的清江城,二者同样依江而建,所以虽东西相隔甚远,民情地貌各个方面的差异却都不大,只有口音要比江北柔软一些,有那么一丝丝南方的味道了——毕竟过了渡仙江就已经是江南地界。
烟雨客栈的老板娘朱翠翠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要比清江城还南的南。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软软糯糯,仿佛蒙蒙烟雨中的一顶油纸伞,又仿佛渔舟唱晚荡起的涟漪,就算最粗犷的八尺大汉也不忍惊扰这宁静美好,谁跟这位老板娘说话都会不由自主的礼貌三分。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朱翠翠这一把能掐出水儿来的好嗓音,还有七分是因为她娇滴滴的同样能掐出水儿的小脸蛋。她声甜人俊俏,颇通经商之道,待人巧笑嫣然,进退有度,想要追求他的小郎君能从清江城排到江北城去,是清江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是朱翠翠已经二十四岁的年纪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再不愁嫁也架不住眼光高,老板娘要求自己的夫郎必须是名修者。
要知道修者可是名副其实的万里挑一,甚至很多时候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有灵根的。就比如这偌大清江城,在此生活的十余万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是天选之子,上一个修者出现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而修者哪有不心高气傲的,就算朱翠翠颇有几分姿色也入不得他们眼,毕竟她既没有灵力也没有显赫背景,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在配不上他们。
朱翠翠在今晚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至少还有一副好皮囊,直到她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是不是也真算得上漂亮。她竟然连两个男人都比不过。
这两个男客人身量相差不多,都是修长瘦削的身材,偏偏瘦得好看匀称,风骨灵动,一点也没有弱不禁风之意。
尤其是那个背着浅青包袱皮的少年,五官精致得像是从画里摘出来的,令人惊艳的眉眼间笑意浅淡,肌肤白得透光,没有哪怕一星一点的瑕疵,仿佛把月光全部盛到了面容里,皎洁的明月都为之黯淡失色了。
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个神情冷淡的男子,眼睑总是微微垂着,极其少见的暗红色眸子像是冰块一般毫无温度,薄唇轻抿出一丝下压的弧度,脸庞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虽说相貌不下笑意盈盈的少年,但这一脸冷硬漠然实在减分,让人从心里升起疏远之感。
开口的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个和善的少年,他弯了弯唇角问朱翠翠道,“老板娘,有空房吗?”
少年泠然清澈的干净嗓音唤醒了有些失神的朱翠翠,她简直羞于承认自己竟然被两个男人的美色勾得失魂落魄了,连忙低下头去假装翻账本掩饰尴尬,清咳了一声用天生软软糯糯的声音道,“上房和下房都有,上房三十文一间,下房十文一间,两位小哥要住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