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喝下，润了润嗓子，嬷嬷才觉有些好受，在床上叹了几口气，又开始悠悠地说道：“我是随着枫儿的母亲一起来到这宫中的，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丫头，只不过她…诶，不提也罢。”

“枫儿小时候特别讨人喜爱，圆嘟嘟的脸…一转眼，枫儿都长这么大了，我，却要离开他了。”

“嬷嬷，以后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你就放心吧。”沐婉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异常，头却一直低着没有抬起。

深夜，嬷嬷还在不停地和沐婉致说着夏侯枫少时的事情，而夏侯枫已经跪倒在一处墓地很久了。

这里，就是他的母妃，温泽端的墓地，温泽端因不是正式被娶进皇家的人，因而没有被葬在皇陵中，而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土地，就地下葬。

夏侯枫手里紧紧捏着墓碑的一角，低声说道：“母妃，嬷嬷他…就要离开我了。”

泪，无言地滴落，“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有没有见到父皇呢？嬷嬷他很快也要上来和你们团聚了呢。”

夏侯枫少时，母妃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桌前，认真地画起一个人的画像，温泽端凝望那幅画像的时候，那个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极致温柔，就连她看着自己所谓的父皇也不曾有过的。

有几回，他偷偷拿来画像看过，画中的人是个男子，可是他却不认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真正的父皇，可是那几幅画像早就被温泽端带进了火海，化成一片灰烬。

杀父之仇，他一定会报的！不仅仅是夏侯禛，还有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南栀国君主南痕！

“母妃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有多么难受，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呢？如果不是嬷嬷，我可能真的就会随你而去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夏侯枫的泪一滴滴滴在墓碑上，晕染化开，而后被风吹散，蒸腾在空气中。

“可是啊，后来，我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好像我这十几年来的黑暗，和她一抹笑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他是我现在的妻子，也会是我永远的、唯一的妻子。”

夏侯枫一人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小土地周围，天空的星星还在不停眨着眼，似是在天上的温泽端替夏侯枫找到知音而高兴。

有微风拂过夏侯枫的脸颊，就像温泽端在轻轻抚摸他的脸一样，耳边似有很轻很轻的话语声。

“母妃，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永不离弃！”

夏侯枫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深深地望了墓地一眼，将墓碑前落下的落叶一片片地小心拾起，用内力将棺材上的灰吹去，随后转身。

身影在黑暗中穿梭。

“是端儿吗？你来接我了吗？还有连儿，你也陪着端儿来接我了吗？”

沐婉致守在嬷嬷的床前，听到嬷嬷说了些胡话，抬起了头，只见嬷嬷的眼神开始涣散，全身开始僵硬，她，大概是要走了，夏侯枫离别庄还有一段距离。

握着嬷嬷的双手渐渐地冷了，沐婉致紧紧握着嬷嬷的手，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这样嬷嬷就永远不会走了。

“傻丫头，不要哭，你和枫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的端儿已经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不要，别走！”

被握着的手，无力地垂下，嬷嬷的眼眸已然全无精神，她走了，天上的温泽端和端木连，接她走了，她可以去天上和他们夫妻团圆了。

沐婉致的脸上垂下两串泪花，再次握住嬷嬷的手，在她耳边呼唤，手指冰凉，不管沐婉致怎么喊，嬷嬷都不会再醒来了。

“砰——”

门被夏侯枫大力地撞开，方才他离别庄还有几步距离时，就觉得心狠狠一疼，顿时加快了脚步，却，还是慢了一步，沐婉致抬起满是泪花的脸看着她时，他就知道，嬷嬷已经走了。

合上身后的门，夏侯枫缓步走到床前，对着嬷嬷“动”地跪了下去，这是沐婉致第一次看见夏侯枫下跪。

夏侯枫俯下身，双手贴在地面上，脸也几乎贴近了冰凉的地面，沉重地说道：“您，一路走好！和母妃还有父皇在天上一定要过的快乐！”

沐婉致紧接着起身，与夏侯枫一同跪在了嬷嬷的床前。

夏侯枫久久没有起身，颤抖的身子预示着他此时的心情，沐婉致亦是伤心无比，嬷嬷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是从小陪在夏侯枫身边的嬷嬷啊！

“夏侯枫，你…”

“我没事，我先带你回房，我来替她操办后事。”夏侯枫抬起身子，脸上的泪痕已干，送沐婉致回了房间，脱下披风，出门。

抱着沐婉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乖乖呆在屋里，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