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大公子正式弱冠之年,白天宾客迎来送往自不必言表,晚上高阳王妃,也就是卢尚书的二妹要为自己的侄子举办一个宴会。这卢尚书的三个妹妹分别嫁了三个王当正妻,在大魏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度,如果有了正妻,其他女子只能做妾,且庶出的子女是很难承袭爵位,除非正妻无子。并且庶出的子女也不能管自己的生母叫娘,而姨娘们也得尊称自己的女儿儿子为小姐少爷,不能直呼其名。正妻的地位自然贵不可言,妾的地位也就卑贱不堪了。当然了,这是普通侯门将相家,皇室的妃子自然不同,皇族即使侧妃也是权利很大,百官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娘娘,那么正妃就更是贵不可言了。卢尚书的大妹妹嫁给河间王元琛,二妹妹嫁给高阳王元雍,三妹妹嫁与任城王元澄。如此,卢家的地位更是尊贵异常。卢尚书早年娶了王刺史的嫡女,奈何王氏生下长子卢建阳后难产,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不能生育了。加之之前又夭折一女,因此一直郁郁寡欢,待卢尚书纳了小妾林氏后,王氏病情加重,转年就去世了。卢尚书也心情悲痛,毕竟是结发妻子。两年后方才明媒正娶娶了大将军刘远的女儿刘招娣做继室,正是卢小宛的母亲。而刘氏一族因为拥立皇上保护太后有功,更是权倾朝野,享受各种殊荣。卢、刘两家强强联合,外加与皇族的姻亲,这卢家的嫡女自然成了全洛阳贵公子们倾慕追逐的对象。只可惜,卢家嫡出的女儿卢小宛年龄尚小,身量不足,父母也不大带她出门参加各种宴会场合,因此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外界听闻卢小姐是个才女,聪慧异常,却也是十分顽皮,家里给请了各种老师教导,光是老师就有二十余人,且都是洛阳名家。她平素吃穿也是十分奢靡。一般家庭的男孩子都没有这么样优越的教育条件,可见卢家和刘家对这位小姐的重视程度。
贵族的宴会,仿佛就是相亲场所一般,想也难怪,贵族女子与男子接触的机会本就不多,一般也就是宴会上眉目传情,如果门当户对,便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算嫁娶的一点自由。再者就是父母看见谁家公子表现出众,谁家女孩长得标志,再综合其他,看中了就上门求娶,但是一般也都是由个人的门第和家族交情决定的。这卢家嫡长子,地位自然尊贵,可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成婚。此番高阳王妃举办这个宴会,一来给侄子物色一个好的人选,二来也可以把哥哥的几个女儿推到众人面前,让大家见识一下卢家小姐们的风采。大小姐卢小清已经许了人家,二小姐卢小玉和三小姐卢小宛依然待字闺中,如果有合心意的王子皇孙,将相公子倒可以定下婚事,如此,也使卢家和其他贵胄王侯结亲,地位更加稳固。
卢小宛知道二姑姑今晚举办宴会,母亲也授意妈妈们来给自己打扮一下,好盛装出席,但是今晚去的人肯定是各路公子女眷,如果自己贸然出席,被旁人认出来可如何是好?卢小宛在房中和红袖碧云商量着怎么躲过这次的公众露面机会。以往自己是小孩子都不被要求参加这种聚会的,基本都是大姐二姐出去参加,而自己躲在家里或者干脆去坊市逍遥。前不久太后给清河公主举行成人礼母亲就授意自己去,但是自己找了个理由躲了过去。这一次再不去,不知怎么说呢,可是如果去了,感觉有点惨呢,最近自己在市井冒充父亲的义子,怕惹祸还给自己起了个化名颜玉,外人都称颜公子。父亲卢云皓对此事也略有耳闻,但是父亲宠爱自己,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是都交给哥哥卢建阳照看。几个月下来,卢小宛悄悄地在洛阳的贵公子圈里也结识了几位志(臭)同(味)道(相)合(投)的好友,之前一直瞒着哥哥,后被哥哥发现也没有被拆穿。“此番露面被认出来人家以后哪里还能和自己一块玩呢?况且自己年龄尚小,相亲也轮不上自己吧。”小宛撇撇嘴,这可怎么办,宴会是绝对不能参加的,但是妈妈那边怎么交代呢?卢小宛在房内走来走去,丫头红袖也有点心急。
“过一会,梳洗的妈妈们就要来了,小姐你别走来走去了,走的我头都晕了,我们该怎么办呀,”红袖有些急迫,“要不我们还是去吧小姐,被拆穿了大不了以后换个身份上街玩呗?”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交了几个朋友,再说被拆穿了谁不知道我是女孩了,那还能和我玩了呢!”小宛灵机一动,“快,快去让碧青上后厨要点猪血,我自有办法”
不一会碧云盛了一碗猪血过来,乳母张妈妈不放心,也跟了过来,卢小宛也不想瞒着自己的乳母,“今日我不想去参加姑母的宴会,希望妈妈帮我躲过去,不要声张,此事权当不知道就好了”说完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卖了个萌。乳母张氏一向疼爱小姐,更重要的是她早就认清谁是真正的主子了——这个小主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原先伺候的还有一个乳母孔式,不过孔妈妈只是一味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她的话不当回事,凡事以夫人为主子,因怕担责任而事事汇报主母。一来二去,引起小主子的不满,非哭闹着把她撵出府去,到底最后夫人寻个由头打发了。从此以后,张妈妈事事以小主人为先,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伺候好小主人,主家才会满意,而且夫人刘氏几乎全盘听女儿的,因此,基本上不涉及到生死大事都任由小姐。小姐待她却也不薄,因此张氏对小姐的疼爱也是真的。不过如今这事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是当不知道为好。卢小宛也看出了乳母的意图,授意其去忙其他事务。白天大少爷弱冠之礼,还有许多杂事要收拾,因此更有了很好的理由了。待乳母出去之后,小宛和红袖,碧青两个丫头在房间里一阵鼓捣,不多时丫鬟妈妈们进屋给小姐梳洗,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回禀尚书和夫人。不多时尚书和夫人赶到,一看这情景也吓了一跳,只见女儿额头是血,眼神飘忽,赶紧心疼地过来坐在床边查验伤情,又大声斥责下人。
红袖和碧青心里苦笑,跟了这位小姐,挨骂便是家常便饭,几次险些挨打,好在小姐待自己不薄,每次出事了都是小姐鼎力揽责,多方维护,当然,要是没有这不省心的小姐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出现。但是转念一想又能经常跟着这样的小姐出去玩,倒也有趣,一来一去,反倒是跟着这样的主子才不白活一回。
“娘,孩儿头撞的有点疼,不想去参加宴会了可以不”卢小宛看了一眼母亲,半撒娇半装虚弱着说。
母女连心,只一眼,刘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不由得脸色一沉,瞪了卢小宛一眼,转身又对卢尚书说道“老爷,宛儿这伤势也不重,休息休息就好了,我看今晚的宴会就不要让她去了,让她在家呆着吧”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还是叫个太医来看看吧”卢云皓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一向疼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宝贝女儿。
“没事,小孩子家摔一跤而已,只是王妃那里怕不好交代吧,王妃今天还嘱咐我一定要带上宛儿呢。”
“没事,小孩子不去参加宴会有什么打紧的,再说王妃一向最疼宛儿,只可惜了王妃一番心意”卢尚书见女儿并无大碍,叮嘱一下下人好好照顾小姐就出去忙其他事务了。
待老爷走后,刘氏十分不悦,“宛儿,为何不想去宴会?这是耍什么名堂,还不快起来”
“呃,娘,孩儿真是头疼”卢小宛还想再装下去,
刘氏早已识破,“还不快起来,难道你想连累她们几个受苦吗?”
卢小宛只好讪讪地起来,委屈道:“娘,不要,可是孩儿真的不想去,胃不太舒服,然后今天还有点累,头有些晕。”
“好啦好啦,不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跟我直说不就行了,我刘招娣的女儿难道还需要在宴会上露什么脸吗?”其实刘氏今天本来确实想大张旗鼓炫耀一番的,虽只有一双儿女,然而女儿聪明异常,美若天仙,才名在外;儿子娇憨可爱,聪慧讨喜,家族势力强大,父亲在朝为官,哥哥们手握兵权,丈夫身居高位,一切都是如此耀眼。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家中这个眼中钉的长子,从来到这个家中,长子一直恭顺谦逊,然而刘氏却一直对他不咸不淡,连虚伪的关心都省略了。在自己的儿子卢建聪出生之后,刘氏甚至多次对长子痛下杀心。直至有一次下毒不成反被自己女儿喝下方才收手。也因此卢小宛一说头疼,全家人都要缴械投降。近年来长子逐渐长大,羽翼已丰,防范意识逐渐增强,女儿又不断在身边游说自己,让自己对她哥哥好一点,刘氏的杀心渐渐消失,甚至偶尔看在女儿的面上,还能带给继子些许关心。看到女儿与哥哥之间感情日笃,刘氏也就顺其自然了。
“宛儿,下次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吓唬母亲了,母亲禁不起,只要你想做的,母亲都会支持你,无论什么事情,母亲都相信你”刘氏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拿手拂了拂卢小宛额角的碎发。望着女儿娇俏可爱的小脸,刘氏有一丝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又仿佛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再仅仅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然而天知道为何女儿如此早慧又如此讨喜,刘氏每每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会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