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家举行本年度最后一场佛家盛会。胡太后携魏孝明帝登上永宁寺的高塔,视宫内如同手掌般大小,京师也变得犹如一间屋子一般,宝塔之巍峨,骇人心目。平时外人是不允许登上塔顶的,因为可以看见整个皇宫。寺庙的院墙上架着椽子,椽子上盖的瓦,和宫墙别无二致。院墙四面各开一扇大门,南大门上有三层楼,太后和皇上就是从南大门进入的。门楼上雕梁画栋,白云缭绕,神仙鞠躬,松鹤呈祥。连门环上都装饰有玉石金环,光明璀璨,美丽异常,可以说极尽奢华。
卢小宛身着男子服饰,隐没在百官之中,只见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其声势之浩大,其宝塔之巍峨,其服饰之华美,难以一一具述。太后进香后,群臣叩首,歌咏赞叹。碧云和红袖两个小姑娘看到如此盛大的场面也皆瞠目结舌,连卢小宛对此都是赞不绝口。
任谁也想象不到,此时的繁华有朝一日却尽数湮灭。哀歌连连,杀戮遍地,尸横遍野,此是后话。
太后和皇帝进香完毕,又进行了其他祈福仪式,并邀请来一些高僧宣讲佛法。百官皆在下首跪坐,有人同太后一样笃信佛法,此刻便一脸虔诚。更有很多人对太后信佛流露出不满,然而敢怒不敢言。鲜卑民族汉化后,汉族的博大精深的文化不知学了多少,但是华夏的繁文缛节倒是一一学了去。
仪式中午就结束了,群臣散去,卢小宛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了宇文泰。他今天同这些公子一般,也是锦衣加身,华贵非常,其气质更是器宇轩昂,犹如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都很难。卢小宛十分高兴,赶紧走上前去。然而还没有走到跟前,宇文泰却抽身往东走去。卢小宛紧追了几步才赶上。
“喂,你的伤怎么样了?走那么快干嘛,没看到我吗啊?”卢小宛有些不高兴。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才快走的,我的伤就不劳您费心了”宇文泰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并对左右说道“我和颜公子有事相商,你们先回去吧。”
“什么意思?前天还好好的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不和女人做朋友。”宇文泰和卢小宛已经走出人群,来到一处僻静地地方。
“可是我前天刚刚救了你哎,干嘛这么冷酷呢?再说你之前不是也知道我是女孩吗”卢小宛有些疑惑,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之前小瞧了你”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卢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在下?”宇文泰单刀直入。
“额,嗯,是有些好感。”卢小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脸瞬间红透了,有些害羞,看上去十分可爱。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呢,又成熟稳重,又器宇轩昂,还几次三番的救过自己,想到这些心脏都开始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
宇文泰见到她这个样子,脸也一瞬间有些红了,但是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那好,我告诉你,我宇文泰胸怀大志,是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左右的,如今太后篡权,朝纲败坏,宦官得势,世风委顿,而我注定要追求我的霸业,逐鹿中原。所以……”宇文泰眼睛看着远方说道。
“宇文公子请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不会打扰你的。”卢小宛面露尴尬,咬着嘴唇说道,真是没有想到宇文公子会这么说,脸上更是十分难堪。自己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如果说自己刚刚还有一丝幻想,那么此刻已然全无,何况自己毕竟是女孩家,被这么拒绝多少有些丢脸。
“前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断不会和礼仪全无且不知廉耻的女子交朋友的,所以希望卢小姐我们以后各走各路吧。”宇文泰说这话的时候很心痛,完全不敢直视卢小宛的脸,生怕看到她那伤心的样子立马改变主意,昨天义父和自己谈了许久,自己对她,早已情根深种,其实根本不是怕人家爱上自己,反而是怕自己爱上她无法自拔,故此才挥刀斩断情丝。
卢小宛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整个人呆住了,这人是傻吗?自己当时情势所迫,不也是为了救他吗?怎么就不知廉耻不知礼义了呢?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半晌才沉声说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倒是我错看了你了”说着头也不回,气鼓鼓地走了。心里满腹委屈,热泪滚滚落在腮边,竟也顾不得去擦。
宇文泰待她转身离去,才把远处的目光收回来。看着她的背影,宇文泰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难以呼吸。
卢小宛边走边难过,自己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他……却,越想越尴尬,实在是难过极了,更是气得不行,没想到他如此愚顽不化。
碧云和红袖光顾着看这热闹的景象,等发现小姐不见了才注意到卢小宛已经在远处和宇文泰说着话了,就没有过去,远远地看着。只见说了一会卢小宛气哼哼地回来了,二人却不知怎么回事。
陆凌云此刻刚好过来找卢小宛,见她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犹如碎玉一般,闪着光芒,脸上带着气鼓鼓的神情,可爱的很,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目里此刻却有几分哀伤和气愤。陆凌云走近了与之闲谈。
“颜公子也来观这盛事了,真是巧了,刚刚我好像看见宇文公子也……”
“不要再跟我提他!从此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卢小宛心里实在是又羞又愤,还没有等陆凌云说完就打断了。“你跟他很熟吗?跟他很好吗?”
“怎么会,我当然是跟你更好一些,我原是见你跟他要好才认识他的,如今你们二人关系不好了,那我以后也没他这个朋友了。”陆凌云哄道,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即使卢小宛这样气愤难当,他还是温文尔雅,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