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在战争期间所有的食物都是限量供应的情况下,母亲是如何买到那么多的食材的。可单单是她为此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就足以让我的眼眶微红。我本来想趁着她背对我忙碌的时候去蒙她的眼睛,却没想到在我碰到她之前就被抓了个现行。
母亲嗔怪似地看了我一眼,转眼却笑了:“调皮什么,还不赶快洗手吃饭。”
我听话地应了一声,便乖乖地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母亲把我最喜欢的紫菜虾皮小馄饨端上桌,旁边还配了几根油条和一碟酱油:“要是不够,我还熬了粥,帮你盛一碗好伐?”
我拉着她的手:“妈,就吃顿早饭那么考究干嘛。你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嘛,我们两个说说话。”
没想到母亲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我刚才在厨房里已经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过会我还要帮二月准备早饭,她大病初愈,胃口不大好,但是又要补充营养,我想给她熬一锅猪肝粥。”
我一高兴便又肆无忌惮起来:“妈,你该不是买了一整头猪来给我们做饭吧?”
母亲淡淡一笑:“哪能呢,正好你爸的同事送来,就给你们换换花样。”
水清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有件事儿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晚饭前启智少爷拍了封电报回来,说是他已经申请了什么休学,准备从哪个国家绕道回国呢。”
我吓了一跳:“他脑袋又发热了啊,这时别人就是想走还走不了,他回来做什么?送死啊?”
水清无奈地摇头:“不知道呢。本来这封电报是拍给老爷太太的,不晓得怎么就落在了二太太的手里。她那个嗓门你是知道的,什么事要是落在她嘴里总能给翻出花来。本来嘛,这封电报给了太太就好了,可她偏要在吃饭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嚷嚷出来。这下好了不仅太太被惊到了,老太爷也被气得不轻,连晚饭都没吃下去。”
我恨得咬牙切齿:“她脑子有病,自己嫁了个只会问家里伸手要钱的男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又没出息。她最好大家都过得不痛快,这样她就痛快了。”
我特意将上楼的脚步放得很轻,透过窄窄的一道门缝,里头有昏黄的光线透出来。水清说的没错,母亲果然没有睡觉。
我用食指关节在门上轻敲。我听到母亲沧桑暗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那个刹那,我明明看见母亲手里的手帕正从眼角移开,因为匆忙,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可我不想让她难过,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妈,那么晚还不休息,小心长皱纹。”
母亲叹了口气,嘴角旁的一对小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都那么大岁数了,不长皱纹不就成了老妖怪了。”她握着我的手,审视地看着我:“你不是去救护团报道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倚在她肩上撒娇似地把下午的惊险经历说了一遍,我怕她担心,所以在许多地方刻意地避重就轻,把危险的事情说的很好玩似地。同时又刻意隐去了时译之一节,毕竟像地下党这回事实在是母亲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