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刚才正在和苏太太闲聊的赵太太也不由得开口帮腔道:“好来好来,大家都是邻居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有什么好客气的啦。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就帮我们把这些蔬菜择了再洗干净,烧火动刀的事情我们来就好了。你们这些没出阁的小姑娘,我们那里都叫堂客,是要像贵客一样招待的,哪里好让你们自己动手。”
我知道她们一片热心,便不想拂了她们的好意:“好的要的,个么我们也就不客气了。今朝我们闯了那么大的货,倒教你们来收拾残局,要是阿拉姆妈晓得了,肯定要念我了。”这些天来一直说的是官话,讲起了许久不讲的上海话,更是恍如隔世一般。
我们一边择着菜,一边和苏太太、赵太太闲聊着,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就拉近了许多。我见时机成熟,便开口问道:“还是弄堂里的生活最惬意,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没有你们帮忙,今天怕是火仓也开不起来了。”
赵太太心直口快:“哦哟,哪能那么客气。阿拉儿子在央行上班,就租在了附近的公寓里,平常都不太回来的。苏家姆妈的女儿嫁到了老闵行,一个月回来看她一次已经笑不动了。难得楼里来了那么多年轻的小姑娘,我们都是当自家小孩来喜欢的。”
christa似乎只是在拉家常:“哦?这里平常很少有生人来吗?”
赵太太警觉地看了看左右,声音就低了下来:“那倒也不是的,两楼亭子间里前不久刚搬来几个年轻人,看样子像是跑码头的,我们平时也不大和我们说话。弄堂里每天来来往往的犹太人、印度人、白俄甚至日本人都有的,就像是联合国一样。不过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顶多打打招呼,也不敢真的和他们交朋友的。”
我说着便向璐璐伸出手去:“好了,我们拉钩吧,要是谁违背了誓言就是小狗哦。”
璐璐也依言向我伸出手,和我的小指仅仅地勾在一起。末了才破涕为笑:“好嘛,只要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离不弃,我就什么也不怕啦。”
那个瞬间她的神情语言里都是满满的真诚,竟让我有些惶惑,是不是我自己疑心病重,反倒是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
总之当下我和璐璐两个人隔阂顿消、言归于好,两个人也就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难得轻松地进入了梦境。而当天我竟然长久未见地一夜无梦,十分香甜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广播终于不负众望地出了声,限定大家在监督之下完成洗漱和早餐,并在十一点前到在大礼堂中集合,领取自己的随身装备和具体行动任务。
璐璐伸了个懒腰,显得十分激动:“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的任务了,你们说我们会被安排怎样的身份?央行职员?当红舞女?还是电影明星?”
christa耸耸肩:“你要明白我们任务的本质,是去找到隐藏在租界中的共党分子,而不是去探听领馆的消息,根本无需出入那些衣香鬓影的社交场合。我猜我们的身份肯定是平凡而不可或缺,可以深入到每一个里弄里,去调查那些形迹可疑的新住户。”
我们尚未聊完,门口的守卫便催促着我们离开了。我最后望了一眼寝室,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内心除了期待、忐忑,还有些隐隐的不舍。不过内心最大的期望仍旧是可以尽早完成任务,早一些结业,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