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吴进坐在门边,先一步下了车,欲扶言天一把,言天未曾注意,轻轻一跃下了马车,言晔紧随其后,言致蹬住车板,一个翻身落在了兄长的身边。
层叠而起的惊呼声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力,言致向来敏锐,第一时间看到了宫门口那些马车上匆忙落下的帘子。
言晔蹙眉,看向妹妹的眼神俱是询问,她却避而不见,对吴进道:“大官,不走吗?”
“等一等软轿,此去广元殿路程不短。”
“军中之人坐甚软轿?不过几步路罢了,爹,哥,咱们走吧,这广元殿我还是认得的。”
话落,她已一手牵着父亲一手拉着兄长大步而去,吴进无奈只好快快跟上。
没有人看到言致背对众人面上的阴沉。
言天反手握紧了女儿的手,不顾场合,紧紧握住了她愈发冰凉的手。
广元殿,广元殿。
言晔径自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场接风宴的地点,想起了这大殿自今上登基一共就开过三次,登基大典,封后大赏,立嗣大贺,无不是皇家一等一的大事。
如今开了第四次,却是为了给一位将军接风。
言晔突然明了为何方才妹妹要与吴进那样说话,也明白了吴进为何没有生气。
事前谁都不知陛下为言天接风开的是广元殿,如今吴进这一说,宫门外不少人都听得清楚,无不诧异,不少人都在艳羡言家的恩宠之盛。
言天三人步履极快,吴进在小宦官的搀扶下紧赶慢赶才跟上了三人的步伐,却不想言致忽地停下道:“我记得前方右转便是玉杳姐姐的福婳宫,我去看看她,稍后与她一同去。”
言天正愁她毕竟是女儿身跟着他们不大合理,她去寻玉杳,自然会去女眷那边,正合他意,自然答应。
吴进只来得及吩咐身边的小宦官跟上,照看着。
拐弯时看到了福婳宫墙边尚未扫尽的雪,不免兴起,特意循雪而过,在那雪白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小宦官抬头想要阻止,那可是玉杳公主特意关照过不得扫去的积雪,说是这般才是冬景,如今被毁,难保公主不会生气。
可他尚未开口言致已经跃上了墙头,转眼就消失在了眼前。
小宦官是吴进身边的红人,该知道的都知道,想着言家如今圣眷正浓,摇摇头垂首走到了福婳宫正门前候着。
宫内言致一步一个脚印毁着公主最爱的雪景,正被开窗的宫女看个正着,引来一声惊呼,下一刻,言致已被众多宫婢围在了中央,人人面带怒色。
公主姗姗来迟,却也能听出她脚步声稍有些急。
宫婢们退让开,一身碧绿衣裳的丽人走近,她画着淡淡的柳叶眉,眉心轻点一粒朱砂,头上只有一支翡翠步摇,耳上一对银缀,圆圆的杏眼含怒,稍尖的下颔微抬,好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含怒的杏眼在见到言致那一刻微微大了一些,她有些震惊于言致的容貌,雪白的天地间那个女孩儿独身站在那里,穿得单薄,却仿佛雪白宣纸上最浓的一笔,一眼望去便再无法看向别处。
这样的人,她稍一想便知是谁,那个人儿,自小便生得精致,年岁稍长,竟是美得如此惑人。
玉杳几步上前拉住言致的手,被她冰冷的小手一惊,不免呵斥道:“你这丫头,大冬天的怎么就穿这么点儿?不冷吗?这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我以为你会先怪罪我坏了你的景致,姐姐不用担心,我不冷,这手也不是冻得,不论天冷天热都一样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