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了皱眉心,似乎有些痛心疾首,但还是说道:“云卿不必如此,是非真假,听过之后自能有个明白的,若当真是他污蔑与你,朕定严惩不贷。”
“回禀陛下,学生既敢敲登闻鼓,当然有证据,但在学生呈上证据前,先劳烦您听听事情原委,方知那证据有何用,又如何证明。”
千允说道:“此言有理。”
皇帝应下,姚显开始叙述,语气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堂上都听到,“明昭十一年大比,学生服完父丧已过两年,两年间与自幼定亲的女子成了亲,也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学生虽非大才,但对于榜上有名还是有数的,因父母皆亡,不放心妻女独自在家乡,就带着妻女一同赴京,我们启程早,到京时还有一月才是会试之时,学生独自在屋中温书,妻女就在小院外不远的街上逛逛,谁曾想,这一逛就再也没回来。”
说到此处,姚显声音隐隐有些沙哑,顿了许久才又接道:“学生等到天已黑尽,正欲出门寻人,却有人先寻上了我,那人告诉我,我妻女与他家娘子有缘,皆在其府上做客,他是来接我的,我虽心有怀疑却实在担心就一同去了······”
姚显跟着那个人到了一栋不大的院子,可同是小院,这座小院比他暂时栖身的院子精美得多,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居处,他心中越来越疑惑,进了院子,没看到妻女,也没看到什么小娘子,只看到了一个弱冠郎君,姚显心中越发惊疑,只是询问妻女下落,并不多说。
不想那郎君却拉着他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什么仰慕姚郎风姿多时,今日终于得见,什么最喜好交友,若能与姚郎为友三生有幸,说了很多恭维的好话后话锋一转,带着怒气说他今日本来心情颇好,可惜被一对母女破坏,这京都虽是天子脚下,但他想要两个人的命简单得很。
话至此处,姚显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但还是不懂那郎君想要干嘛。
那郎君就又开始说,说着就说到自己的家世,京都虽然世家林立,但云家可还是排名第二的,只比那江家少了几个读书人而已,权势上是丝毫不少的,又说他虽然苦读多年,但实在没有把握能在会试取得好成绩,朝中却早有规定,不论世家勋贵子弟都得科考才能入仕,只能请姚显指点指点文章策论。
姚显真的以为是指点,直到他们让他临摹那个郎君字体时才知道非是临摹,而是帮他舞弊,弃了自己的一次科考能换得妻女平安,姚显思虑过后答应了,他想着,三年过后,他再来考,也是一样的,而且就算云家权势滔天,科举也不该这么容易被操控才对。
他满怀希望交上了那份署名云琏的考卷,考官却平常的接了过去,他失望,有些愤慨,却还是接受了,只想接了妻女回乡继续读书。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会试放榜,那个云琏用他的考卷得中会元,他以为能走了,确实能走了,只是走的······是黄泉路。
他忘不了推开门时妻女杳无声息趴在桌上的情景,若非他着急想出门报官被拦了下来一顿毒打,无意间引起了过路的尚武庄庄主的好奇,他那天就随着妻女一道离开了,也再不会有人知道那年科考的事实。
这二十六年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沉冤昭雪,却不敢和尚庄主讲,这是何等大事,尚庄主救了他的命,他不能让他搭进来,尤其后来大祁世家以三家为主,再无他人之事,姚显就更不敢再说了······
“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学生快绝望透顶时听说了御史台正在纠察朝中贪官污吏,想着反正时日无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妻女走得安稳,在另一方世界里不会觉得世间再无公道可言。”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事无巨细都说得清清楚楚,谁都能听得懂其是非原委,尤其姚显最后那句话,更是让人心口一震。
朝堂上久久地安静,半晌,千允面向姚显,作揖叹气,说道:“先生所说,若句句属实,允向您保证,定让罪人伏法。但此处是朝堂,非查案之所,科举一事乃国之重事,万不能松懈,允请陛下,查清此事。”
姚显回了千允一礼,就挺直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说法。
皇帝并未沉默,很快就做出了决断“若当真科举舞弊,决不容忍。公子,随太傅,展中丞,礼部,刑部,共同审理,势必让科举得以真正公正公平,明昭十一年的所有考官,尽皆停职自省,以观查证结果,云琏和姚显······交由公子安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