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闵幼株离开闵家的祖坟后,金銮殿上的这起口舌之争也快要到了尾声。
虚弱老迈的景瑞帝已经从御林军统领裴方那里得知了百姓聚在宫门口的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看着座下的闵琨和玉明礼。
若要问他更偏向于哪一个,那自然是玉明礼。
在这个还算太平的年代,景瑞帝是看重文臣胜过武将的。所以他娶得皇后也是文臣之后。但是闵琨……景瑞帝看到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到流月。
他对流月是既恨又爱。爱自然是爱他的炼丹之术。想到每次身体不适时服用的那些丹药,他就会不自觉的对流月喜爱有加。但喜爱的另一面便是厌恶。被外物所控制,那是任何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的事。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隐隐也察觉到了一些事,但是他的身体已经离不开这些丹药了……
景瑞帝想到这,重重的咳了几声。这天下若还有谁能帮他脱离苦海,怕就只有延陵子华了。景瑞帝又叹了口气,便要说出对闵琨的惩戒。却不料在这档口,流月赶来了。
流月进来时,仍旧是一派清风朗月。只是眼神略过闵琨的时候,两人不自觉的对了一眼。闵琨的眼中颇有些祈求之意,流月的目光滑过他的脸,便径直走向景瑞帝道:“陛下。”
“是国师来了。”景瑞帝敛下双目,朝流月招了招手道:“快到朕这边来。”流月依言走到了景瑞帝身边。他抬起头,看到景瑞帝的脸色有异,便赶忙道:“陛下的身子又不好了?”
“咳!咳咳……”景瑞帝摆了摆手,刚要说自己没事。流月却突然从袖口取出了一盒丹药道:“陛下,还是快点服药吧。这些琐碎之事再如何也比不上陛下的身体要紧!”流月说着还把手中的丹药往前挪了挪。景瑞帝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手不受控制的就伸向了那盒丹药。
手指甫一接触到丹药的玉盒,景瑞帝便猛地抓住了它。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此时散发出惊人的热度。但他微微一使力下,却发现丹药的盒子纹丝不动。景瑞帝错愕之下,便见流月原本温润的眸子沉了沉。“陛下,裕国公这事还是容后再审吧。当务之急您还是先服药的好。”
景瑞帝的双眼猛地睁大,他试图将丹药抢夺过来,却发现流月的手中的玉盒纹丝不动。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景瑞帝,而景瑞帝也怔怔的回望着他。曾几何时,这个孩子只是卑微的跟在延陵子华的身后,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听令。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比自己都高了。宽广挺拔的身形,波澜不惊的面容,就这样直直的压迫过来,竟把他压得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景瑞帝试图坐直身子,摆出威严的姿态。然后流月的手依然纹丝不动。望着那盒近在咫尺的丹药,景瑞帝想缩回手,想放弃。但他的身体却在叫嚣着想要,想要。
望着景瑞帝渴望的眼神,流月唇未动,但眼睛却弯了起来。之前景瑞帝因为延陵子华回来的消息有些疏远他,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终究还是摆脱不了自己手中的长生丹。
流月象征性的缩了一下手,景瑞帝急的赶忙道:“国师说得有理。国师说得有理!朕这就服药。玉爱卿啊,这事容后再议,至于闵琨……来人,把他押回裕国公府严加看管。此案的判决一天不下来,他就一天不许出府。”
“陛下!”玉明礼还要再说,但景瑞帝旁边的裴方却叹了口气道:“臣这就押裕国公回府。”玉明礼不解的看了一眼裴方。裴方的眼神动了动,玉明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流月手中的丹药盒。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玉明礼纵有不甘,也只能暂且告退了。
过不多久,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面目温和的流月和急不可耐的服食着丹药的景瑞帝。望着那个皇座上原本高不可攀的帝王,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丹药而如此卑微。流月深深的笑了……
闵幼株比闵琨先一步回到了裕国公府。回来的时候,闵幼株的神情还有些恍惚。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曾经的亲人,或许是又回忆起了那段不堪。任绿枝、青竹和一清如何询问,闵幼株只是摇着头默默的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