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女从七女的寝宫出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当夜无眠,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了起来,想来自己往日慷慨陈词不过是装腔作势,原来自己这么胆小。盘桓三日,她来见七女,说:“我愿意去良渚走一趟,次女生死难料,如果我不能完成使命,你原谅我。”七女说:“你说的哪里话,无论成败,你都是刑马提之国的英雄。”
她走的时候,七女一直送到边境上。在边境的一棵桑树下,她们告别,七女说:“此去山高水长,希望来日你我相见时,美好的预期都变成现实。”次女说:“这也是我的心愿。”她转身大步往前方走去,七女一直望着她在地平线上消失,眼睛里留下了一滴泪水。回程的时候瞧见那重臣在路边等候,赶紧迎过去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那重臣说:“你的大姐反了。”
七女没有丝毫慌乱,平静的说:“怎么反的?”那重臣说:“她带着人杀死看守寝宫的人,然后洗劫一空。”七女说:“不碍事,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那重臣说:“里面可能有刑马提之国君长的信物。”七女从腰间摸出来一个草编的袋子说:“你看这是什么?”那重臣笑着说:“你早就料到要发生这样的事。”七女说:“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对的。”
长女在洗劫寝宫之后没有拿到母亲留下的信物,她简直要被气疯了,七女回来之后,她很快被控制住了,长女说:“愿赌服输,你把我杀了吧!”七女说:“你知道我不想杀你,为什么要让我为难?”长女说:“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七女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二姐一样帮我呢?”长女说:“你玩的这一套在她身上好使,在我身上不好使。”七女说:“你一心求死,但我不能背上残杀姐姐的罪名。我会给你一条生路,但你会被驱逐出刑马提之国。”
长女一听这话冷笑着说:“人聚众而活,离群则死。你把我逐出刑马提之国就是判了我死刑。”七女说:“我可以赦免你,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吗?”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傻掉了,纷纷劝说:“千万不能让这个贼婆免于惩罚。”长女说:“听到吧!你敢那么做?”七女说:“我决定赦免你,但你记住,作为承天氏长女的一切优待从今天起都没有了,你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谋食。”
长女冷笑着说:“你就不怕我想办法把你做掉吗?”七女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拿我当回事,我当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吸引大人注意。只是默默的学习,希望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变得强大。然而过去那么久,我没有机会显露出什么超过常人的能力,原本我也接替母亲的位置不抱希望。可见我看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了不起,而是天命选择了我。长期以来,我一直都顺承天命,所以我很少受害。你不安天命,所以你要受害了。如果还不知道收敛,鬼知道你会被怎么样。”
长女被请了出去,那重臣说:“你应该杀了她。”七女说:“毕竟是一母所生的姐妹,杀之不祥。留她一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之后,七女还屡次告诫国中的人,不许为难她的姐姐,她经常能受到七女送来的礼物。起初她看都不看一眼,一到手就扔掉。此后只要她特别需要某东西时,才能够收到礼物。这个时候她很难拒绝,接受礼物之后她腹地痛苦。这种痛苦相当于妇女被歹人夺去了贞操,她哭的非常伤心。
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每天忘我的工作,平时沉默寡言。一开始她的其她妹妹避她不及,见七女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于是大家都来看望她。每次看见来看望她的人,她都表现的很冷淡。次女一路上风餐露宿,前后十九次差点丧命,前八次险些丧命于野兽之口,后八次险些被风雨雷电夺去生命。当她出现在良渚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拖了想。看起来像是一具会移动的干尸。头发如同枯草,皮肤如同晒干了的猪皮,本地人看到她立刻将她掀翻在地,她想说句什么,却在脑袋上狠狠的着了一,之后便不省人事。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有一个少年站在她的面前,她显得很激动,说:“你是胡洮吗?”对方一脸尴尬,说:“不是。”她说:“那你是?”对方说:“我是她的兄弟,到现在我还没自己的名字。”她说:“应该每个人都有名字,你觉得呢?”对方显得有些激动,眼睛里泪水在打转,没一会儿她的表情又变得阴沉,说:“看你的长相应该是刑马提之国的人,来此作甚?莫非是要离间氏与本地居民之间的关系吗?”
她立刻摆手说:“千万不要误会,之前的矛盾是上一代人的事了,现在我的七妹当家,她希望和良渚建立友好关系,特意派我前来疏通彼此受到阻塞的友谊。”对方说:“七妹?你是什么人?七妹又是谁?”她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母所生,母亲被地皇氏子民杀死,之后国中有名望的女性聚在一起,从承天氏留下的女儿当中选出七妹也就是你的七姐补了母亲的缺。我知道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弟九个,现在母亲不在了,过往的事情应该烟消云散,我们应该和睦相处。”对方冷笑着说:“既然分开了,就该彼此忘却,这样大家都觉得方便。”
次女笑着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对方一听这话就愣了,说:“这不应该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说的话。”次女说:“那应该是哪个年代的人说的?”对方说:“这应该是很多年以后一个叫庄周的人说的。”次女说:“其实也不一定,也许前人早就说了,庄周不过是名气太大,所以不管是谁说的话,只要经他的口复述一遍,这话变成了他的。”
对方说:“你这话不对,弄得他像个窃贼似的。”次女说:“是不是窃贼真不好说,现在从我口里说出的话,你只认这话是我说的。其实我的话里面不知道用了多少别人的词汇,语言就像是一条河流,每个字都有来源,只是我们都闹不清楚了。”对方不耐烦的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作者哪一点吗?”次女说:“不知。”对方说:“作者这厮年过三旬、一事无成、腆颜苟活,这本无可指摘,可这厮在做文章时总喜欢端着架子,表现出一种好为人师的姿态,每一字都像是在教训人,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