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 世子府贤妃谈生计 大校场舅爷显将才

大明监国皇帝 尹文勋 1731 字 2024-04-22

两天后,高炽一行回到北平,也没声张,悄悄地回到燕亲王府,已是过晌申正时分。天气闷热,虽然刚刚下过阵雨,但丝毫没有缓解逼人的热浪。几人进了端礼门,薛家姐弟才知道是进了王府。太祖二十六个儿子,长成的都封藩各地,屏保国家,筑宫建殿,并且统一规制,亲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城墙高两丈九尺,下宽上窄,且非常明显,上宽两丈,下宽六丈,东西宽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是一百九十丈二寸五分。逾制就是大不敬,要被治罪的。几人进府,负责府门巡视的张昶吓了一跳,他是世子妃张瑾的哥哥,是燕王府的仪卫副使。张辅是王府的亲兵队长,在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由张昶署理,负责王府的保护工作。王府的三卫护卫兵都被朝廷以各种理由调离王府,只有不到两千人,守护诺大的王府。

高皇帝有制,天家子女不和达官显贵结亲,和平民或低级官员结亲。张瑾家也是下级官员之家。张昶和弟弟张升都是起自卒伍,现在也只是一个下级军官。张昶赶紧迎出来,给各位爷见礼。而后飞一般地去给王爷和娘娘报信去了。燕王府是元朝的宫殿,要比规制大很多,但必须尊制,多余的就拆除了。但是留出了世子府。朱高煦和朱高燧都各自有府。这王府改建后,一切都按制实行,包括宫殿府门等的名字都一样。南有端礼门,北有广智门,东有体仁门,西有遵义门。各门皆有城门楼,青绿檐拱,上面是青色琉璃瓦。颜色错了,也是违制。

兄弟主仆几人进了端礼门,直接向承运殿走去,这在府里正为前殿,这是府里有大事时才使用,如祭祀正旦、冬至等大典,有时燕王也用来会见文武官员。其后是谨身殿,府里称作中殿,左右各有十几间房,是燕王处理公务的地方,再后面是存心殿,府里称作后殿,以前是郡王爷们读书的地方,现在是各个僚属的签押房。几个人穿过几个大殿,再后面就是王府后宫。走过一段青砖路,来到一处花园,中人和宫女们在忙着挂灯,几人无心观看,穿过长廊,来到红油大门前,守卫军士见礼,刚要开门,高炽摆手,几人转过门角,又向西走了一段,这时张辅和薛家姐弟停了下来,这是后宫了。朱高炽让卜义先把薛家姐弟送回世子府交给张瑾。兄弟几人带着三保没走后宫正门,转过红墙,走到角门,角门也有四名军兵把守,看到几人走过来,打千见礼。打开门,几人走进门洞,也有四位中人侍立,旁边有一门垛,跑出一位小太监,见礼毕,飞也似地去了,他是奉承司的内承奉候显。几人沿着河卵石小路走到画堂前,躬身侍立,三保就跪了下去。

过了片刻,候显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奉承司右奉承、王府大太监黄俨,笑嘻嘻地,拖着难听的公鸭嗓:“吆,怪道今儿个的喜鹊叫了一天,感情是几位小主子回来了,怎地不差人先送个信来,这个马和、卜义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不会办事了。奴才给几位爷请安。”跪下去,磕了两个头,朱高炽虚扶了一下。朱高燧说:“黄公公,褚敬还没到吗,这奴才。还有啊,这都六月了,有没有好的蝈蝈儿和雀儿?”黄俨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说:“有,有,小主子,早给主子备好了。还有------”朱高煦不耐烦了:“别扯淡了,咱们的事过后再谈,王爷和娘娘怎么说?”黄俨把拂尘一摆,正色道:“王爷、娘娘。”说到这里,兄弟三人赶紧跪下,“娘娘正准备用膳,王爷已经进过药了,刘医正说无大碍了,娘娘让几位小主子进去,要悄悄地。”黄俨说完去扶高炽,又说:“几位小主子,请。”

几人穿过一座假山,灯笼都已打起来,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大厅门口有两排仪卫,这不是中人,是带刀护卫,是后宫里的真男人,门里面站着一溜侍女。燕王妃徐静坐在靠榻上,四十左右岁,鹅蛋形脸,不施脂粉,略有几粒细细的麻子,双眉略弯,一双细长的眼睛,端庄、平和,又透着几分威严和豪气。旁边下首坐着燕王嫔(侧妃)王氏,三十七八岁,优雅娴静,慈善地看着三兄弟,她生有两女,对燕王府的三男五女一视同仁,都视如己出,百般呵护,孩子们都叫她娘,如市井民人一般。两排宫女扇形排开,身后是扇车,两把井口大的蒲扇不慌不忙地扇着风,四名宫女轮流踏着。熏炉里透出细细的烟,既清香又显不出烟气,屋里的四角摆着冰盆,有的已经化去了一半。兄弟三人一字排开,跪下去,拜了四拜。又给王嫔拜了三拜。

徐静开口了:“你们弟兄几人从京师出来走了几日?京师来的可比你们快多了。都起来吧。”兄弟三人站起来,在母妃的示意下坐下来。高炽欠身答道:“回母妃,儿子们走了半个多月,原以为十天左右就能到家,不承想路上耽搁了,本应该早就派人禀告母妃,只是怕路上耽搁,空劳父王、母妃和娘惦记。过了涿州,看看不会有事了,遂派褚敬回府禀告,不承想褚敬这奴才倒落在后面。儿臣虑事不周,让家里亲人担忧,儿臣不孝,请母妃责罚。”

王氏接过话头:“娘娘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回来就好,免得家人牵念,一起去给父王请安吧。”其实王府礼制,晚上不叫请安,称作定侍。出自《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只是久不见面,燕王又在病中,故有此说。几人起身,兄弟三人跟在后面,穿过弄堂,向西又过了一个花厅,侍女们已经打开珠帘,王氏摆了摆手,太监侍女们都停了下来。几人走进内室,屋子不大,但通风很好,四角放着冰盆,并不太热。燕亲王朱棣身着常服,他身材高大,近八尺,双目炯炯,方脸浓眉,三绺长髯。虽然天热,他的扣子、带子等丝毫不乱,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那里。他们进来时,他看了一眼,面露喜色,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平静,低下头,去看那张纸,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声音略有些沙哑,但透着威严。兄弟三人跪下,膝行几步,拜了四拜,一起说:“儿臣叩请父王金安。”高炽抬头看了看父王,除脸色略显苍白外,没有明显的病态,只是他发现父王的鬓角上出现了几根白发,这几根白发都倔强的露在外面,他知道父王担心兄弟三人,焦虑所致,遂说道:“儿臣在京师就听说父王身体欠安,儿臣想,父王戎马半生,打熬的好筋骨,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病,今日一见,儿臣放心了。儿臣知道父王是挂念儿子们。儿臣猛然发现几月不见,父王有了几根白发。儿子们不孝通天,让父王牵念,罪该万死。”说着哭出声来,两位弟弟也哭了起来。朱棣的眼睛湿润了,摄定心神,瞪了一眼在抹眼泪的王氏,说:“都起来吧,孤没病,有点小毛病,你们回来就好了,明日就能视事。”兄弟们没有站起来,狐疑地看着徐静,徐静道:“你父王是不得已而为之,朝廷派出大批侦探侦刺王府情况,你父王索性装病,一月前更是装疯,满大街乱跑。心里只是担心你们,恐被朝廷扣作人质。”

燕王道:“不要再讲了,都过去了。高煦,朝廷来人了,为你来的,说说吧,是怎么回事。都坐起来吧。”高炽站起来坐在燕王对面。高煦见父王问话,没起来,当然,哥哥跪着,高燧也只好陪跪。高煦就把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儿臣与兄长一起设计逃离京师,也并不是想要这匹马。”朱棣点点头。

徐静让他们兄弟俩起来坐在高炽下首,问高炽:“炽儿,你们是怎么惹到五河的邹太府,他可是驸马都尉梅殷的舅舅,按辈分还要长我们一辈,而且在朝中有一定势力,他定不与我们干休。你们就不能让父王省点心吗?”

高炽听罢,“扑通”跪下,说:“母妃责备的极是,儿臣处置不当,请父王、母妃重重责罚。”朱高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父王,母妃,娘,儿臣不赞同,怎么?这个老东西倒有理了!明知是偷来的马还买,按我们大明律属于协赃、协盗罪,还没告他,他却倒打一耙!哼,这个老匹夫!”朱棣大喝一声:“高燧,你放肆,在长辈面前还有没有礼数,都是我们把你宠的,尤其是你娘。”他指的是王氏,刚才交代过,她对王府的八个孩子都视如己出。看到朱棣责备自己,赶忙站起来,说:“是,王爷教训的极是,是臣婢之罪,但高燧讲的也有些道理,孩子还小,只认死理,其他的还不十分明白,待慢慢理教才是。王爷,孩子们千里迢迢回来了,明日再说也不迟。让孩子们都回府吧,看看媳妇、孩子要紧。依娘娘之意呢?”徐静赶紧接话:“妹妹所言极是。”说完看着朱棣,朱棣点点头,说:“回去用晚膳吧,你娘已经知会各府了,明儿个孤去会会这个刘璟,都说他是黑面御史,把事情讲清楚就是。高煦杀人的事按察副使张信打发人来了两次,明儿个高炽亲自去一趟按察司,张信还是给面子的。明日看看情况再说,散了吧,孤饿了,传膳吧。”王氏喜笑颜开。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了,显然是今天高兴,忙站起来,说:“好,臣婢这就去安排。”众人礼毕散去,朱棣突然说:“高炽回来。”高炽赶忙回身跪下。朱棣接着说:“你明日再去一下庆寿寺看望大师,三保也一定去看他师父,你们一起去吧,不要打执事,悄悄去,带着护卫,多加小心。”世子答应着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