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夕若烟佯作惊讶,顺手端起一杯香茗放在唇边浅尝了一口,才又问:“既是白得来的名作,又是银子自己送上门来,老板娘何故不就顺势卖了它,倒还轻松赚了银子?”
玉手一扬,柳玉暇端正了身子,眉眼弯弯,眉目间无不带着些许风情媚意,“这银子我有的是,何故拿了这东西去买?这有银子的都是好生揣着唯恐显露了,你一大摇大摆的放在桌上吧,人家还说你炫富露财,别的没捞到。倒还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可这名作就不一样了,就单这么好生生的挂在墙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颇具才情呢!”
柳玉暇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模样,就是夕若烟也忍不住笑了,还才情呢,就她一人嘴皮子厉害!
余光瞥见墙上那幅《富春山居图》,柳玉暇瞬间灵光一闪,握着夕若烟的手道:“你瞧我这个人吧,哪儿是什么爱好书画名作的人,这东西是极好的,天下不过就唯独这一份罢了。那老酒鬼不知怎的拿了幅名作来抵押酒钱,岂料偏就给了我这个不识货的。反正这画在这儿摆着也左右不过是个装饰,倒白白浪费了它的价值,若烟姑娘是个才情兼备之人,若是喜欢,便拿了去吧!”
夕若烟深深凝了她一眼,心中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这识画之人拿了银子上门来求买老板娘都不肯卖,若是刚才那番说法是断断不足以叫人深信的。听说老板娘可是出生书香世家,想来对文墨也是有几分见识,不肯卖,怕也只是慧眼如炬,不舍得这宝贝随意落了他人之手。至于那番话,左右不过也只是一个说辞罢了,是不值得信的。
之前拿了银子都不肯卖,如今却是要白送给了她,里头没几分意思,哪儿叫人敢收啊?
秉着无功不受禄这个优良传统,夕若烟莞尔一笑,还是婉言拒绝了,“我不过只是恰巧认得而已,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我一个从医的哪里就懂得这些山水画了?就算是真要会鉴赏品味画作了,也该是品味品味有关咱们药家的画作,老板娘若是真给了我,不过也只是再转送了一个不识货的人罢了。”
执起桌上的茶杯放至唇边又小小的喝了一口,夕若烟脸上笑意浅浅,若是不了解的人,倒还真的会相信了这样一番借口。
柳玉暇不过悻悻一笑,“既是如此,那好吧。”既然人家不肯要,那她自然也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来我往的一番寒暄也够了,柳玉暇望望这雅间四周,不由得便有些奇怪了,“怎么不见庆儿那丫头?这是又上哪儿疯玩去了啊?”
夕若烟放下茶杯,也收了笑,“今儿就我一个人出宫来的,庆儿还在宫里呢。”
“你怎么就不带她一起出来啊?”平日这两主仆进进出出的都是一起的,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把庆儿单留在宫里,她自己倒是出来溜达来了,也怪不得柳玉暇会想要多问上几句。
“成了,时辰不早了,楚将军你真该出宫回府了。”一阵玩笑过后,夕若烟好心出言提醒。
闻言楚训这才想起这事来,抬头望望天空,灿烂的云霞已在悄悄隐去,远处的墨色正渐渐扩散开来,算算时间,如若再不离去,只怕真是要惹出麻烦来了。
于是作了揖便要告辞离去,在将要走出凉亭时,夕若烟却出声唤住了他:“楚将军放心,楚昭仪在宫内一切安好,不必太过忧心挂怀。”
脚下的步子仿似生了铅一般再也迈不动一步,两侧垂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但一直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却总算是落了地。
“多谢。”未及回头,楚训简单道了谢后便长身而去,不曾停留。
夕若烟站在亭中一直望着那抹身影走进回廊,再出了鸿宁殿,唇角的笑容方才收敛,也跟着离开。
进宫时楚训是乘了府中马车而来的,饶是已经过去了许久小厮也仍是在宫门外头静静候着。宫门侍卫知道楚训是奉召入宫,只当是皇上留得久了的缘故,也未曾细细盘查,便打开宫门恭敬送走了他。
大步出了宫门,楚训停在原地回头望了许久,直到那两扇朱红色大门渐渐合上方才收了目光往着车驾而去。
踩着小厮搬来的矮凳踏上马车,楚训端坐于车内,只道了声“走吧”,小厮便立即一跃上车,手拿马鞭驾车扬长而去。
车内,楚训正细细地回想着方才在鸿宁殿时与夕若烟的一番交谈,心中隐隐觉得有着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冥思苦想了许久,除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几个猜测外,真相仍是不得而解。
从前他一直想不透,就算是南诏国云烈王子想要求娶夕御医不成,后来又半路杀出了一个祁王殿下,饶是如此,仅凭着夕御医自己的身份,在加上其后头还有一个神医玄翊作师兄,如此背景,不论是做哪一位的王妃都是绰绰有余的,皇上又何故费心竭力的安排了祁零这个义父?
本是天子事,他原也不该插手过问太多的,只是玥儿如今尚处宫中,后妃一位一旦坐上了,即便不费尽心思的想要去争夺些什么,为求自保,多了解一些事情也算得上是一个保障。
从前不太明了的事情,在下午时与夕若烟的一番谈话却是有了些许眉目。
说是玩笑话,但到底有几分真假他尚且无从得知,不过,也正好从这些玩笑话中让他寻得了那么一些蛛丝马迹。倘若皇上之前的种种安排,例如让夕若烟为御医从而久居后宫例如对她放纵,可以随时随地出入宫门民间例如让祁零与其结成父女情缘。这一桩桩一件件,是否可以大胆的理解为,这是皇上在为日后册封其为皇后所做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