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五步毒蛇被装入了一个竹篓子之中,正嘶嘶的吐着信子,那令人胆寒的声音听来,就是庆儿与眉儿也被生生吓了一跳。
回头看一眼被吓得出了声的眉儿,夕若烟倒也没有多言,只利落地出手抓住五步毒蛇的七寸将其取出,右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在旁人还未来得及看清之时,已是麻利的取出了毒囊。
逍遥门之中曾炼制有一种药,若此药连同毒蛇毒囊一起研磨制粉加入浴水之中,再将人置于桶中泡上小半个时辰,加上门中特别的针法入穴,便极有很大的可能令人回生。只不过这样的方法过于凶险,若非有着十足十的把握,只需一步错,便可置直接人于死地。如今她选择这样一个方法,也不过只是想放手一搏,只但愿雪儿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顺利渡过这一劫才好。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殿外艳阳高照,北冥风焦急的在门外来回徘徊,焦急之心不言而喻。不过他既不走,其余人自是不敢先行退下,一群人整整齐齐的候在寝殿之外,那场面,却也小有一番壮观。
寝殿大门推开时,北冥风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未等夕若烟见礼,已是急急开了口:“怎么样了?”
目光落在殿外一群列得整齐的人身上,夕若烟收回目光,柔声道:“公主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仍需好生静养。”再看一眼眼前众人,“皇上一人进去看看吧,人多了,反倒碍了公主休养。”
北冥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间,已绕过她大步入了寝殿。夕若烟亦转身入内,寝殿大门随后合上,独留了一众太医与嫔妃。
北冥雪仍在昏迷,一身浸湿的衣衫已被换下,一番及时救治下来,人虽未醒,却也算是勉强度过了危险。
“雪儿。”
微有一层薄茧的大手轻轻抚上北冥雪苍白的脸颊,北冥风唤的极轻,手下动作也更是小心又小心,只怕自己一个不慎会弄伤了他,眉目间,是毫不掩藏的关切之情。
夕若烟缓步入内,望着坐在床沿边那道身影,浅浅道:“冥风,我有话同你说。”
遣退众人,卸下了君臣之间的礼仪,夕若烟柔声唤他时已不再称他一句皇上,但一句“冥风”,却才叫北冥风真正的开始担忧起来。
仔细替北冥雪捻好被角,北冥风这才起身随夕若烟退到屏风外,心中已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可是雪儿的身子出了差错?”
倒是没想到他竟会问得如此直接,夕若烟微一愣怔便已点了点头,“雪儿的病是打小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是先天顽疾,并非一般药石可治。你也知道,雪儿这些年来都一直是靠药将养着,实则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默了一默,夕若烟拿眼去瞧北冥风的脸色,见他脸色极差,犹豫了半晌,却仍是选择了不作隐瞒,“今日雪儿旧疾复发,她原本便孱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住,我用了一个极险的法子为她续命,却也仅仅,只是续命而已。”
一个噩耗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北冥风一个踉跄险险摔倒,他忽然紧握了一双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道:“还有多久?”
“最多,也只能保她三年。”
一个晴天霹雳,北冥风手上青筋暴起,几乎便要抑制不住体内冲动爆发,夕若烟也同样心疼,却也是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这样的消息于谁而言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可她尽力了,是真的尽力了,别说是她,就算是师傅在世,也是难以救治一个已是千疮百孔的身体。
好一会儿的沉默不语,北冥风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他极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瑾瑜……”
“瞒着他。”
夏日间偶尔一阵凉风拂过,带起满池的荷花清香,倒是格外的宜人。
楚修接连送走了十多个锁匠,待送出最后一个时,遥望亭中仍悠闲把看着手中一个红漆木盒子的楚训,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小人斗胆问一句,不知这盒中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东西,竟不惜将军费尽心思找来上京中所有有名的锁匠,只单单为了,开这一把根本无法打开的锁?”
一个上午,他受将军之命找来上京中的锁匠近二十多个,各个皆是祖上便传下来的手艺,只是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却是无一人能够开得了这把锁。听说,这锁还是以玄铁所制,坚硬无比,除却它特有的钥匙外,是根本无法用其他方法打得开的。
他只是不明白,将军费了这么多时间,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好奇手中这个盒子?据说,这还是从一个小贼手中抢来的。
微风轻轻吹起背后发丝,风中淡淡卷起的荷花香拂过鼻尖,楚训摇头一笑,却仍旧是饶有兴致的反复打量着手中这个红漆木的盒子,从昨晚拿到起至现在,他竟是拿这么个死物毫无办法。
听罢楚修的疑问,他自己也甚是好奇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这么个小盒子上了兴趣,或许,是因为有人求而不得却落到了他的手中,顺带着也勾起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那份强烈的探寻意味。
终于,他随手丢了手中的盒子在桌上,双手环胸倚在白藤椅上,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眸闪闪发亮,自带一股特别的味道,“昨天半夜在大街上看到一个黑影偷偷摸摸闪进了早已被官府查封的梁府之中,我好奇,所以跟了上去。”
回想昨夜那黑衣人,楚训轻声一笑,道:“那人似是怀着目的而来,看样子对梁府地形也很是熟悉,几乎是一进府便直往书房而去。这个红漆木盒子是那人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出来的,本以为自己能够功成身退,却不想竟是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我。”
似嘲讽一般轻声一笑,想想昨夜那黑衣人瞧见自己被抢了东西的模样,他便不禁一笑。
其实认真评论起来,昨晚那黑衣人的身手倒是不错,一条长鞭使得极好,龙飞凤舞间自形成它的一套打法,一时间也是叫人眼花缭乱。若定要说出那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其劲道稍弱,形有余而力不足,倒像是……像是……女子!
一个想法骤然间自脑海中闪过,楚训蓦然睁大了一双墨瞳,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尚未形成一个勾人的笑意便已生生僵住。
楚修被他的反应唬得一怔,不明所以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楚训回过神来,但见楚修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盯着自己,那即将出口的“女子”二字竟是生生地止在了喉间。他默了一默,在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尚未得到证实之前,始终是无法轻易妄下定论。
是了,就单单只凭借一个劲道不足便认定对方是女子,也的确是太过武断了一些,倘若不是,岂非不是闹了一个笑话,倒叫人耻笑他眼力不佳,竟错认男子为女子。
“罢了。”摆了摆手,楚训起身,长臂一伸便取过桌上的盒子拿在手中,“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想来普通的锁匠也是无法开得了这玄铁所制的锁了,容我想上一想,待看看可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够将其打开。”
“是。”楚修拱手深深作了揖,忽又想起一事,“不过,将军可还要属下去好好彻查一番梁府的旧事,说不定,还能从中让将军寻出这开锁之法来。”
闻言,楚训回头望着楚修,唇角缓缓勾勒一个笑容,大掌不重不轻地拍在楚修的肩上,一脸的赞赏模样,“楚修啊楚修,你还真是本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啊,本将军这还没开口呢,你倒是先领悟了。嗯,不错,很有前途。”
楚修低低垂下头去,听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顶,楚训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而另一面,夕若烟办好宫外的事情后,正欲去往祁府看望一下祁零,却不想才将将踏进府门,祁管家已是匆匆迎了上来,说是宫里传来消息,九公主不好了。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夕若烟急急坐上回宫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宫里。
庆儿早已在宫门处候了良久,眼见着一辆马车飞驰着朝宫门口驶来,只一眼她便已认出那是祁府的马车,当即便迎了上去。
马车停下,庆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打起车帘,一手搀着夕若烟下车。才刚刚站稳,夕若烟已拉着庆儿迫不及待的询问:“九公主如何了,为何会突发旧疾?”
左右四下望了望,庆儿尽量压下了声音,却仍难掩面上焦急之色,“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约莫半个时辰前眉儿来到景褀阁,说是九公主不好了,请主子过去瞧瞧。可那时候主子早已出了宫,奴婢无法,只得使人去醉仙楼和祁府都传了话,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一阵担忧如排山倒海一般占据了整个心房,夕若烟也不敢再这里多加耽搁,遣了庆儿回去带上药箱,自己则一路小跑着匆匆往雪梅殿赶。
而此时的雪梅殿内早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人,楚昭仪与玉贵人带着随身宫女候在寝殿之外,彼此打过一个照面,夕若烟忧心着北冥雪的情况也省得与她们多言,便已疾步入了寝殿。寝殿内,太医院中诸位太医齐齐围在软榻边,一个个低声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在商议着什么,而北冥风就候在软榻旁,一身刺眼的明黄朝服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眼,想来也是听到了北冥雪不好的消息,一下早朝便急急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