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早起床,上官博彦顿觉身轻如燕,精神百倍。
他曾视惠阿霓的房间是龙潭虎穴,她的床是阿鼻地狱。昨日一困,比想象中的好太多太多。法兰西的大被子,蕾丝边的花朵图案,鼻孔中香香的,盈满的都是她的味道。把头埋到枕褥里,仿佛她就在耳边吐气如兰。
上官博彦恋恋不舍起床更衣,不禁怀疑自己离开娇妻美眷跑到抚州去干嘛!
劳什子振武学堂比得上怀玉怀香?可恨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去不行。打了退堂鼓,被人耻笑一百年。
清早里,上官府邸和厨房相接的小饭厅总是人来人往最忙碌的时候,读书的、工作的、晏起的人依次起床,在这里吃饭,或是叫老妈子来这里取想吃的回房自吃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博彦今天要去抚州,殷蝶香特意吩咐底下的孩子们要送哥哥走后再去学校。
宜室、宜画、宜维三姐妹,清逸、清炫两兄弟吃过早饭都在小饭厅勾留。惠阿霓带着云澈,肖容心和嘉禾也在。
博彦下楼,先和母亲、姨娘说话寒暄。眼睛骨碌直在人群中找寻阿霓的人影。
惠阿霓正哄着云澈吃饭,和他眼睛一对,陡然红彤彤的。
昨夜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心情却大为不同。
博彦悄悄向她使个眼色要她去他身边,阿霓心领他意,心里却又嗔又怒,眼睛瞪他。当着长辈兄妹的面她可不敢过去,他们若亲热一点,母亲们自能体谅,年轻的弟弟妹妹们还不笑死?
博彦又朝他攒了攒眉,威胁再不过去,他就张嘴叫她过去。她羞臊不已,把云澈的饭碗交给身边的秋冉。
这样直愣愣地走到他身边多扎眼,惠阿霓盛了碗海鲜鱼露粥端着走过去。
一见此情此景,长辈们立即笑着退开把空间留给这对刚新婚不久的夫妻。
软绵绵的床又宽又大,枕头又香,舒服、舒服!
这段时间他不是睡沙发就是行军床,太窝曲。
“还是床上舒服。”他把手脚伸长了,把头一歪正对上阿霓乖觉的眼,怕又招她取笑,忙躺平身体半闭合半眼,问:“你想说什么?”
惠阿霓笑着并排躺在他身边,拉高被沿,看着西洋床顶的桃红床缦,叹息道:“是啊。说什么好?结婚这么久,难得我们今天不吵架。我要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
阿霓的话说得博彦心揪着疼,他砸了砸嘴,心里很歉疚。但有些温软的话又实在说不出。
他的沉默再次刺疼惠阿霓的心。气氛已经尴尬,两人再沉寂下去又该种下心结,彼此生分。
明日他就要去抚州,惹即将远行的丈夫生气,毕竟不是一个贤妻的行为。
纠结中的阿霓只想出一个不相关的事情,问道:“你这去抚州念军校是好事。可是,过几个月平京的袁家要来。你不在,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博彦挪了挪身子,把手枕到脑后,“袁克栋是来拜见父亲母亲,我在与不在都不要紧。”
他事不关己的松淡模样,让惠阿霓急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挪了挪身体,不由自主凑到他耳朵边,说道:“我倒看这事挺重要。袁克栋是袁家下一辈掌权的实干人物,新政府的新军如袁家的私家军队一样。你和他相交好了,以后一定大有益处!”
博彦笑着转过身来,两人顿时眉对着眉、眼对着眼。
“我不在,但有嘉禾在家里啊。他在也一样!”
“你知道他在家?”惠阿霓眨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嘴漏,低着眉,遮补道:“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嘉禾没有去军部。”
“这事我也无奈。”博彦叹道,没有发觉阿霓的异常,“嘉禾刚到军部,看士兵纪律涣散事事松散,就向父亲进言要制定规格流程,严明军纪。培育一支向新军那样的真正军队。”
“这是好事啊!”惠阿霓说。
“好什么好!枪打出头鸟!”博彦道:“他来军部才多久?枪靶还瞄不准,就想管人!有多少人会诚心服他?他推出来的规程四十条,每条下还分若干小点,那些兵油子几个读书识字的,光听就炸了锅。而且,那些规程不仅针对士兵还针对高级将领,将士们都是随父亲生死相随打出来的江山地位,哪个会服他的纸上文书?他们闹到父亲跟前。父亲为了安抚旧属,只好废掉嘉禾的四十条军规,把他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