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宁也知道老师一直不喜欢提这样的话题，如同老师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用怜悯的表情看着她。

今天，她们师生都算犯了双方的忌讳。

室内又是一阵沉寂。

只有在茶几上的小香炉不受影响，一阵阵香烟还在袅袅的升起。

顾槿宁闻得出来，那是荷颂香。

很多年前她亲自配的。

那是专门配来送给老师的。

这种香料采用品质极好的荷花作为其中的主要原料，这一点从名字上就看得出来，荷颂。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一首歌。

袅袅的香烟还在继续升腾，在两人的眼前缓缓上升，又缓缓消散。

郁静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荷颂香的香气全数吸进去，然后开口：“其实，今天把你叫来吃饭，不只是因为提案在国会受阻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就是，我们想让你回来。”郁静瑶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什么？”顾槿宁一下子没稳住，险些失手砸了好好的杯子。

“我说，你回来吧！”郁静瑶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失态，又重复了一遍。

顾槿宁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郁静瑶，似乎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话。

“你一定很奇怪吧，你消失在公众眼前也有三四年了，虽然期间有演出，但那都是下的基层，电视台也没有报道你，而且，那是你用在国防部工作的空余时间完成的，那个时候我没有提过让你回来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要提，对吗？”郁静瑶似乎不等她回答，就说到。

顾槿宁愣愣的点点头。

作为一个正当年华的歌唱家，在事业还在进入上升期的时候急流勇退，连去参加原本属于自己的光荣十大家的演出也要躲躲闪闪的，这其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就好像有一件宝物放在那里，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现在每次去看那件宝物却要躲躲闪闪，生怕被别人发现。

老实说，那是工作造成的。

郁静瑶继续开口：“其实有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就是你虽然在国防部工作，但是你的因为特殊的原因，你的档案仍然留在我们这里，至于你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退出舞台，这是我们对国防部所做出的妥协，所以如果照道理来说的话，就算我现在立刻让你回到一线的舞台上，国防部长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知道，档案一份在国防部那边一份在这里，你们两家有着我的两份档案，就像当初你们和华东的军区都各自拥有我的一份档案一样。

其实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有的时候其实挺像忙碌不停的陀螺一样，你们哪家有事就把我派上去，我说真的，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方式的。”

“还喜欢这种方式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早点结束，你还是单独归一个单位比较好，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把你给累死。”郁静瑶显然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一人两档虽然是十几年前迫不得已作出的决定，可是在十几年后的今天，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两份档案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

“您一定希望我选择这边，但是如您所说，您之前都一直都没有跟我提过要我回来这样的话，用您的话说是您对那边做出的妥协，可是能不能告诉我这么突然的让我回来，究竟为什么？”顾槿宁似乎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问道。

“因为我们要重新复排，当年我们两个演过的木兰从军行的歌剧，这个理由你满意吗？”郁静瑶忽然说道。

“什么，怎么会突然这样要说复排？”顾槿宁很惊讶，这部歌剧虽然是保留剧目，但是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演了，怎么会这么突然说要重新排？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

—半个月之前—

郁静瑶接到宿霖的电话，说想请他到办公室见一面，郁静瑶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公事，所以也就过去了。

“你找我做什么？”郁静瑶的资历大大高于宿霖，所以也完全没必要在他面前使用什么称呼，还是这样开门见山的好。

“我现在这有一个难题，团里准备复排当年的《木兰从军行》的歌剧，所以我想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现在的青年演员，其实我感觉不如当年那么扎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立得起来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了，你是第一位出演这部歌剧的女演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宿霖请郁静瑶坐下，说道。

“这个这样的表叔不太准确吧。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如果你没有心里满意的人选的话，最好还是做一个选拔，把能唱咏叹调的演员都仔细的找一找，也不要局限在我们这种团体里，最好能够到国家歌舞剧院或者是一些事业单位的歌舞团体里找找看，说不定你会有什么收获。”郁静瑶有些为难，她已经很久不管这里的事了。再者说这歌剧的复牌也是他们全权做主的。

“我也知道要做选拔，可是我最近看了几个青年演员，感觉都不太对劲，我目前心里有两个人选，但她们绝对不是第一角色的人选。”宿霖有些焦虑，她心里不是没有人选，可是没有最好的人选。

“哦，是吗？那你说说看你选了谁？”郁静瑶一听这人心里有数，这才放下心。

“还是要往青年演员这边挑吧。嗯，我个人倾向年纪得在35岁以下，所以35岁以上的演员我全部都删掉了，但是35岁以下有实力的又太少，彻底有问题了。”宿霖是想借此挖掘一些青年演员，可是现在看来问题好像比他想的要严重。

“怎么会这样？”郁静瑶忽然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本书由乐文首发，请勿转载！

“那是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行事风格？”顾槿宁看她一脸夸张的表情，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好的吧！”凌芷汧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说道：“是珍珠啊！”

“是啊，我挑了一对珍珠的耳钉给你。”顾槿宁笑着说。

“很好看，也很圆润。”郁静瑶在一边瞧见了，说道。

“嗯，挑的是直径10mm的淡水正圆珍珠，圆润一点，戴耳朵上好看。”

凌芷汧看到珍珠就很喜欢，对顾槿宁说道：“这么圆润的珍珠，真是很少见。”

“虽然直径到这个法并未的天然淡水珠很少了，但是拿来做耳钉，还是有的。”顾槿宁说道。

“这倒是。”郁静瑶说着，拿过装着珍珠的盒子，看了看上面烫金的logo，一瞬了然。

凌芷汧看着这一对珍珠耳钉，珍珠的质量很好，色泽也很漂亮，关键是，送的很好，这东西很合适，因为——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抗拒珍珠的魅力，她们也不行。

这对珍珠，她可以戴，当然他妈妈也可以。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珍珠？还是康宁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家珠子质量一向是很好的，不管是什么价位的，淡水珠变黄的速度比一般的珠子要慢多了。”凌芷汧把装着耳钉的盒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问道。

顾槿宁笑笑，看向郁静瑶。

郁静瑶也是会意一笑，说道：“怎么忘记了？她可是挑珍珠和养珍珠的行家！”

“诶？有么？”凌芷汧依然是摸不着头脑。

看来——

她和现场另外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顾槿宁怎么会成了珍珠行家的，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年炎黄集团成立的时候，就是靠着玉石珠宝行业起家的，后来有了一定的资金之后，就收购了一家专门做珍珠的公司，将业务拓展到这个方面，后来扩展了规模之后，因为按照天然的办法进行养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因为珍珠的质量一直上乘，所以现在已经是国内珍珠的龙头企业了。

当然——

它也是子公司。

“虽然我早和那边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并不妨碍我以普通顾客的身份去选择最好的珍珠吧！”顾槿宁淡淡地说。

“哈哈，你当年可是学了不少本事。”郁静瑶说着，对凌芷汧道：“既是送给你的，还不快好好收着！”

“是是是！我好好收着，诶，我要不干脆直接换下来吧！你们看怎么样？”凌芷汧忽然笑着说。

“你这丫头！”郁静瑶瞪她一眼。

“你开心就好。”顾槿宁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哈哈，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就算真的要换，也得明天再换，哪有那么急的？我也不是猴子啊！”凌芷汧收了耳钉，笑着说。

她原本就有玩笑的意思，再加上这样的口吻，大家自然都笑了。郁静瑶看着她，说道：“行了，我和宁儿有话要谈，你去沏一壶好茶来吧！”

“好。”凌芷汧笑着站起来，沏茶去了。

郁静瑶看向顾槿宁说道：“咱们也走吧！”

顾槿宁点了点头，也站起来，同她一同去了。

郁静瑶在家里有属于自己的书房，因为已经要在九十年代末期就属于半演出半行政的状态，她在当时也演出了很多歌剧，再后来，因为有不少公务，所以她一直有自己的办公室在家里。

顾槿宁和郁静瑶进去的时候，凌芷汧已经沏好了一壶茶，放在了茶几上。

郁静瑶把门关上，顾槿宁则则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这一次的联名提案的副本，放在桌上。

“我们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每年春秋两季议会，我们不会放弃的。”郁静瑶一开场就这样说。

顾槿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两天我也去查了，这几年有关文艺传承方面的提案有不少，但是很多都轻视了民族音乐传承的危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受到国会的重视。”

“因为之前的提案都没什么针对性吧，这几年有关于文化保护的提案不少，但是，没有专门针对民族音乐的。而且，总的来说，这些提案力度都不是特别大，再有就是，在奔走的人一直候在奔走，可在装睡的人一直都在装睡，你怎么能够叫醒一个甚至是一群装睡的人呢？”郁静瑶针对这些文化保护提出的提案。早在参与联名提案之前就曾有过，只不过一直收效甚微罢了。

顾槿宁闻言，也有些沉默，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不可否认，这样装睡的人缺失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原本面积不算太大的屋子里，充斥着一种无言以述的沉寂。

良久，还是顾槿宁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老师，有一些话，我不到当不当讲。”

郁静瑶看她一眼，示意无碍，说道：“这有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说吧！”

“嗯。”顾槿宁点了点头，说道：“其实除了有些人装睡之外，还有一点我们必须要重视起来，就是大量优秀的艺术家的老龄化问题，参与这一次提案联署的老艺术家，像严老爷子这样的，七老八十，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他们长寿那是运气，可要是有一天，这种年纪的老艺术家们都不在了，那是毕业会削弱我们的力量，到时候要推动这些东西变成真正的立法，那就真的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