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笑了笑,她的笑容是如此干净,以至于星辰都好似融化在那对酒窝里:“我不知道李冠书是怎么死的,但你连李靖安的随从,都能一招斩杀,那么就算李冠书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奇怪——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有谁能够料到,你已经如此厉害?晔哥哥,隐藏你的实力,就隐藏了你杀李冠书的可能性,我会帮你做到的。”
恭亲王府。
送走了韦保衡派来的人,恭亲王矗立在屋檐下,负手望着夜空,良久不语。
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李靖安,来到恭亲王身侧,咬牙低声道:“父亲,为何我们要隐瞒当日的事实?不把李晔那厮的实力,真实的说给韦公知道?让韦公正视李晔、对付李晔,难道不好吗?”
恭亲王看了李靖安一眼,缓缓道:“此中缘由,为父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为父以为你能想通,现在看来,你已经被当日之辱,蒙蔽了心神。那为父就告诉你原因,你听清楚了,为父不会说第二遍。”
恭亲王眼神深邃,声音平稳:“你之前一直问为父,以为父的修为手腕,为何在正当盛年的时候,从军中急流勇退,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今日为父告诉你,这都是因为老安王的前车之鉴。”
“我们的陛下,不是一个英明的陛下,当下的朝堂,也不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朝堂,对普通人是这样,对宗室子弟更是这样。甚至后者处境尤其艰难。因为宗室子弟一旦做大,大权在握,有了民望,那么对那个位置的威胁,会比普通人更大,因为他们姓李。而陛下的忌惮,也会比对寻常大臣更深。”
“朝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父希望你看透彻些。为父不是吴弘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希望能在夹缝中求得一丝权柄,所以活得憋屈惶然。为父的主张,是远离朝堂。因为,那意味着远离是非。”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父为何不让你说出那天的真相。现在的安王,自从得了袁天师的传承,不仅文武双全,更重要的是,他的气运不一样了。这样的人,离远些为好,不说交好,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说到这里,恭亲王转过头,看向李靖安:“为父同意你出仕,不是想让你大展拳脚,占据高位,只不过是想你有个一官半职,不让人小觑,这就够了。别的,不要奢求太多。李晔虽然伤了你,但并没有做过分,而且今日,他还派人送来了礼物,礼物虽然不贵重,但心意到了。然而真正让为父看重的,是他为人处世的心性、手腕——更胜其父!”
恭亲王叹了口气:“且看吧,如今这个安王,论修为,已经不差当年的老安王,而老安王太过刚正,他今天能派人来,主动对为父示好,这就说明他手腕圆滑,没有太过刚正这个毛病。这长安城,注定了有他一番风云,我们看着便是,不要掺和。”
恭亲王最后看了李靖安一眼,负手离去。
他心里有一句感概,没有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同为宗室子弟,同为亲王,跟李岘一比,他已经输得太多。
当年他输了修为,输了沙场功勋。
如今,他输了子嗣。
(先更两章,晚上还有。)
路岩摇了摇头,他现在也觉得头大:“如果李冠书不是死在许清丰手里,便只可能是死在终南山道门弟子手里——或许是终南山道门弟子,并未都去围攻南宫第一,在李冠书杀了许清丰和十多名道门弟子后,将其斩杀。”
“这些都只是推测!本公要的是事实、真相!”韦保衡一阵火大,“那些宗室子弟,便没有一个知晓内情?”
路岩回答道:“恭亲王世子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而且随从也不见踪影,或许,他们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们回来之后,对牛首山的事,都只字不提。”
韦保衡一摆手:“那就给他们施压!尤其是恭亲王和郦郡主,宗室子弟里,就他们带的随从修为最高,本公就不信,两个练气五层的高手,消失了一个,他们一点说法都没有!李冠书死不足惜,但死因一定要查清楚!李晔不说也就算了,恭亲王和吴驸马,必须要让他们说!”
“这是自然。”路岩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这回的考核成绩?”
韦保衡想起这事,就是一阵恼火:“李冠书栽赃三清观的事,之所以被人所知,说起来都是因为那个李晔,这小子怎么回事,原本就是个废物,突然就变得文武双全了?”
路岩摇摇头,笑容苦涩,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袁天罡的传承。
韦保衡忽然问道:“袁天师到底去了何处?”
路岩苦笑道:“袁天师消失已经百年,百年来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他出海访仙,有人说他隐居山林,也有人说他早已死了,谁知道呢。”
韦保衡摇摇头:“袁天师可是真人境界,天下第一人,说他访仙归隐都不错,但要说他已经死了,本公却是不信。”
默然片刻,韦保衡知道自己跑题了,以手扶额道:“李晔那小子,毕竟是安王子嗣,就算他考核成绩第一,也不用给他什么实权官职陛下,也不会应许的。”
路岩点点头,这件事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都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那李冠书的死,如何定性?”路岩问。
“三清观造反,劫持宗室子弟,邢国公只身前往救援,不幸罹难!”韦保衡说道,“李冠书死不足惜,但却不能让他污了本公名声!”
路岩听了这话,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叹息。
有关李冠书陷害三清观造反的事,已经传开了,韦保衡如此给人定性,无异于掩耳盗铃,只会适得其反,但这件事朝廷总得给个说法,韦保衡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弊端,但利益面前,他能退缩么?
韦保衡约莫是看见了路岩的异样,加重语气道:“李冠书身为皇朝国公,又是左卫大将军,死得必须光彩,这是为了朝廷威名!三清观可以造反,这天下什么时候都不缺心怀叵测之徒,但若是国公贪赃枉法到了污人造反、祸害数个山村的地步,传出去,那不是告诉天下人,大唐朝政已经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