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正兴致勃勃欣赏风景,忽然就被人一脚踹在肩膀上,其实他早就发现对方了,只是顾及贩夫走卒的身份没有动而已。
李晔站起身,就看到身旁涌过来一大群人,都是仆役打手装扮,气势汹汹。当先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手持一柄折扇,鼻孔朝天,嚣张得不得了。
李晔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抱着大局为重的心情,决定走远一点。
“拦住他!”公子哥却又是一挥手,他的随从立即冲上前,将李晔团团围住,“敢呆在宰相府门前碍眼,不给本公子赔罪,就想这么走了?”
宰相府门离这里有百余步远。
李晔淡淡看了这名公子哥一眼:“你是韦府的人?”
“本公子的父亲,正是当朝宰相!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乖乖跪下磕头,我饶你不死!如若不然,打断你的手脚,把你丢进护城河!”公子哥扬着下颚,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
李晔看到了在公子哥身后,一脸阴笑看着他的一个熟人。
李曜!
原来如此。李晔心头已经明了,这韦保衡的公子无缘无故找他的麻烦,应该是李曜唆使。
“怎么的,曜公子,现在也学会给人当狗了?”李晔淡淡瞥了李曜一眼,吐了片瓜子皮。
李曜走到李晔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他,阴阳怪气道:“怎么的,安王殿下,在长安府混不下去了,出来给人跑腿?”
他冷笑几声:“今天碰到我,算你倒霉!你不是挺横的吗?这可是在韦公府前,这位可是执政宰相之子,我看你怎么横!”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公子哥一摆手,神色睥睨,冷冷对李晔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要在大唐的官场上生存下去,就得看我父亲的脸色!现在,给我跪下,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晔眼角的余光,看到街口有名长安府的衙役,左右挥动了手中的一面小旗——那是宫里传来佳音的信号。
“宰相府公子是吧?”李晔看了那名公子哥一眼,“刚才是你踢我?”
“是我踢你怎么的,你再废话,我废了你”公子哥叫嚣道。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给李晔一拳轰在脸上,一嘴的牙齿,悉数给飞了出来,随后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在半空惨叫着转了无数圈,轰然砸落街上。
众人嗔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晔,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晔!你竟敢殴打韦公之子,你完”李曜满脸惊愕,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喜上眉梢,指着李晔开始疯狂大叫。
他的话也没说完。
嘭的一声,李晔的拳头,直接轰在他鼻梁上,顿时鼻血飞溅三尺,李曜脑袋猛地往后一扬,身体就腾空前后空翻翻了无数圈,最后轰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眼看着双眼翻白了。
“苍蝇。”李晔不屑的甩了甩手。
公子哥的随从,终于全都反应过来,立即炸了锅,一个个面色狰狞,向李晔扑来:“你敢伤宰相府公子,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找死!”
李晔轻蔑的冷哼一声,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
轰的一声,一圈气浪猛地散开,他身边的那些打手,全都给掀飞出去,枯叶一样,东倒西歪散落一地,在地上哀嚎着爬不起来。
“打宰相府公子怎么了?今日我就拆了这宰相府!”李晔从打手的身上跨过去,一把扯掉贩夫走卒的服饰,露出长安府四品少尹官服。
在他两边,街上无数撤掉伪装服饰,露出长安府官服的官吏,提刀悍然冲进韦府!
看到这一幕,公子哥、李曜和倒了一地的韦府仆役打手,全都呆住,一个个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活脱脱白日见鬼的模样。
去÷小?說→網』♂去÷小?說→網』,
锦绣阁。
柳三娘望着负手站在窗前,向长安城眺望的青袍男子,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凝望对方。
上一次还是什么时候,在几年前?
那个时候,眼前的灰发男子,还是万人之上的权臣,是整个大唐最为耀眼的星辰,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他哪怕只是静静站着,都光芒万丈,威严让人无法直视。
但是眼前的中年男子,已经没有了昔日摄人心魄的锐气与霸气,他站在窗前,却让柳三娘感觉远在天边,他就像一阵风,没有任何气息,他就像天际的流云,平静自然。
还有那张脸以前,他有一张让妙龄女子哪怕只是瞥一眼,都会禁不住心跳加速的脸,挑不出半点瑕疵,而现在,他这张脸普通到,没有人会有看第二眼的兴致。
他的脸变了,气质也变了,几乎跟以前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但柳三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他早已根植在她的灵魂里,无论怎么变,在她眼中,他始终是他。
柳三娘只是没想到,她此生还能再见到他,还有服侍他的机会——这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活人怎么可能再见到死人呢?
柳三娘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在青袍男子转头过来的时候,她像往常那样笑道:“殿下,到了用饭的时辰了,我去准备。”
“不必了,坐吧。”青袍男子重新在小案前坐下,忽然微微皱眉,紧接着便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捂着嘴,终是止住了咳嗽,只是手帕放下来的时候,上面已有一滩猩红刺眼的血。
“殿下!”柳三娘大惊失色,连忙冲过来扶住青袍男子,眼中尽是惊恐不解之色。
她跟他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对方吐血的模样,在那件事之前,她也一直认为,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伤得了他。
“无妨。”青袍男子摆了摆手,笑容淡然,“在黄梨乡出了几次手打伤韦江南那回,顺势也在他体内种下了禁制,要维持这禁制的确有不小消耗。”
青袍男子看了花容失色的柳三娘一眼,“还有,日后不必叫我殿下。”
柳三娘到底不是年轻女子了,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青袍男子靠在扶背上,长舒一口气,脸色好转了几分:“三娘,恐怕我得在你这呆些时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殿下先生说哪里话,三娘求之不得。”柳三娘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能够服侍眼前这个人,是她这辈子最开心最期待的事。
这个昔日全大唐最耀眼的人,以前跟谁多见一次面,都是对别人的恩赐,会让人激动不已,而现在,他竟然开始担心给别人惹麻烦了。
“世道在变,人心在变,连我自个儿都变了。唯独三娘一直没变,真好。”青袍男子笑了笑,渐渐闭上双眼,“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接下来,还不知会不会有恶战等着我。”
“先生尽管休息,三娘会一直陪在先生身边。”
“好。”
含元殿。
哗啦一声,李漼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掀翻。
他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他狠狠盯着跪在殿中的韦保衡,咬牙切齿:“朕的宰相,竟然是这天下最大的贪官,收受贿赂超过百万贯!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的心中,还有朕吗?!”
韦保衡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闻言连忙大呼冤枉。
一旁的王铎和路岩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前者拱手对李漼道:“启奏陛下,韦保衡贪赃枉法之罪,已是证据确凿,现在只需着人搜查韦保衡府邸,必能搜出赃款!”
路岩紧随其后,附和道:“人赃并获,其罪难逃,望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