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已经拔出卢具剑，他顺势回身一扫。

另一头冲来的黑熊，正一斧头劈向飞鸿大士后背，刚好被他这一剑挡开。

同样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

如果他犹豫了，或者是稍微慢一些，飞鸿大士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再度背身而立的时候，李晔心头才升起一丝迟到的异样。他方才出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这跟陈继真、黄景元攻向假装重伤的飞鸿大士，他要起身配合时的情景不一样。彼时，他有过稍纵即逝的犹豫。

李晔笑道：“多谢大士相救。”

熟料飞鸿大士淡淡道：“习惯了。”

李晔：“”

他接着道：“大士几次三番救我，这是为什么？”

他当然不是要飞鸿大士给出答案，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他只是要飞鸿大士想起他之前给出的答案。

飞鸿大士：“为了不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没等飞鸿大士说完，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李晔就抢过话头：“能死在大士手里，做鬼也风流啊！”

飞鸿大士静了片刻，才红唇抽动道：“你给我去死！”

她拔剑斩出。

让李晔去死，青锋斩向的却是黑熊。

李晔嘿然一笑，继续投身战斗。

战斗终究是结束了。

当李晔佝偻着流血如漏水的筛子般的身体，杵剑四下张望的时候，雾气里已经只有倒了一地的黑熊尸体，再无一只站着的黑熊战士。

此战九死一生。能坚持到最后，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在这之间，他和飞鸿大士，也不知互相为对方解过几次围，挡过几次斧头。正是相互支援，两人才战斗到最后。

飞鸿大士收了剑，掏出酒壶，姿态潇洒的仰头就灌。

酒水撒在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上，合着鲜血顺着胸脯流淌而下，看起来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李晔看得一阵羡慕，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飞鸿大士瞥了他一眼。

然后酒壶就飞了过来。

李晔一把接住，仰头一阵牛饮，罢了大笑三声，畅快无比。这回李晔没有耍嘴皮子，酒壶也乖乖丢回给飞鸿大士，任何多余的行为和语言，都会破坏此刻的氛围。

浓雾渐渐消散。

黑熊尸体同时消失。

当雾气散尽，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李晔和飞鸿大士同时发了怔。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追杀，李晔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虽然绝对速度不及飞鸿大士，但胜在灵活。奔到林子里一通绕弯，后者也没有一点办法。

追闹下去总感觉有些怪异，飞鸿大士只得选择作罢。不过为了保全一点面子，临了她狠狠盯了李晔一眼，那意思是下回再找死我绝对成全你。

不过这充满杀气的眼神，落在李晔这里明显没有半分效果。他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颇有你有本事你就过来，没本事就不要故弄玄虚的意思，又把飞鸿大士气到了。

总而言之，飞鸿大士古波不惊的心境，被李晔打破了。虽然打破的程度有限，但平静的湖面毕竟有了涟漪。凡事开头难，现在这个头已经开了。

两人也没多少时间吹鼻子瞪眼，山峰很快又有了异变。

狂风骤起，林木哗哗作响，无数树叶被迫脱离枝头，飘飞如雪花。环绕山峰的白雾流云般迅速奔走，呼呼声不绝于耳，整个世界好似都在旋转奔腾，让人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李晔取出卢具剑，和飞鸿大士凝神戒备，警惕的观望四周。

越来越浓的白雾将他们包围，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浓雾中很快传来了异响。那是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地上，地面都似乎在颤抖。

脚步声一出现，就变得多而且密，李晔听声辨位，却发现四面都是这种脚步声，而且在迅速靠近。李晔感受到了杀气，这是修士对危险的能直觉。

直觉告诉他，即将临面的存在极为危险。

凝神静气，默默运足灵气，李晔开始了移动。与此同时，飞鸿大士也迈动了脚步。两人原本相距十来步站立，随着两人的移动，互相之间的距离被缩短。

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两人同时选择向对方靠近。

很快，浓雾中浮现出了黑影的轮廓，动作迅猛的扑击过来。李晔眼神一凛，那是一个高过一丈的大型黑影，看样子有些像猛兽，他二话不说，一剑竖直斩出。

轰的一声，黑影冲破了浓雾。它来势凶猛，竟然让周围的雾气都被迫散开了不少。那是一头强壮的黑熊，周身披着甲胄，手里握着战斧，人立奔走，到了李晔面前，咆哮着就是一斧头砍来。

卢具剑斩在战斧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灵气割裂了空间，发出短促的呼呼风声。李晔虎口一麻，手臂传来痛感，心神凛然。

黑熊力量大的出奇，哪怕是地仙境的修士来了，也无法在对方手下强撑。

李晔并未抽剑回退，而是欺身而进，向黑熊发动凶猛进攻。

因为他方才那一剑，已经让黑熊被迫倒退三步。

黑熊站稳脚步时，就发出恼羞成怒的吼叫。眼看李晔不退反进，它双目通红一片，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凶悍的本性让它不顾一切，挥动战斧迎向李晔。

战斗并没有悬念。

数个回合之后，黑熊流血倒地，在痛苦的呜咽声中死去。李晔持剑而立，左臂上也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那不是战斧的创伤，而是被黑熊的利爪滑过。

李晔并没有休息的时候，甚至连缓口气都不能，接二连三的黑熊就浓雾中冲出来，他只能提剑迎上。

很快，李晔就被黑影包围，陷入被围攻的凶险境地。这些黑熊的战力十分平均，都跟第一头差不多，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弱点，一旦被围，想要找个薄弱的点冲出去都很难。

李晔的实力再无半分保留，龙气持续不断涌入卢具剑中。剑身被火焰般的灵气萦绕，成为锋锐无匹的利器。只要斩在黑熊没有甲胄防护的部位，断手断脚只是等闲。

但这并不容易。

李晔眼神坚毅，杀气沸腾。他不停腾挪转移，尽量移动方位，免得被黑熊一拥而上。

他的脚前倒下了越来越多的黑熊尸体，他的衣袍渐渐被鲜血染红，有黑熊的也有他自己的。

终于，他暂时摆脱了包围，后背靠上一块温暖坚实的地方。

那是飞鸿大士的背。

两人背对而立，共同面对从浓雾中不停走出来，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