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谋害我父,变为扶持我成势,你们的策略转变得迅捷、及时而有效。但这就是白鹿洞,不是吗?”
“而我也不负众望,迅速成长起来。因为我横空出世,所以我征战四方的时候,道门仙廷的转世仙人,都还没成长起来,我占据了先机,所以没人能够阻止我。于是我平了黄巢之乱,成为功劳最大的那一个,于是我攻占了河东,让释门的谋划毁于一旦!”
“因为扶植我,你们抢占了先机,让道门、释门接连吃瘪,也成功让我变得足够强大。现在,太原都入了我手,天机都被我得到,我这个靶子已经足够显眼,道教释教仙廷被我吸引了目光,儒教兵家接下来的谋划,也会重点针对我。”
“于是,你们真正要辅佐的那个人,现在就能安然无恙的韬光养晦,等到时机一到,就再度上演‘横空出世’的好戏,雷霆出击,一举问鼎天下!”
楚南怀张口无言,半响才道:“老道似乎无法反驳。”
李晔道:“你当然无法反驳!我只需问你一个问题,白鹿洞每代弟子七人,如今我都已经攻太原,为何只见我父李岘,这个本该已经不在人世的老人,却没有看见其他弟子?!”
“这个问题当真是不必问,因为他们已经在了别的人主身旁!”
说完这些,李晔长吐一口浊气,盯着楚南怀,“所以凤歧山之役,你们借我的手,覆灭了释门谋划,为你们解决了争天下的一个大对头,还让我成功吸引了释门仇恨。这真是一举两得!”
“所以河东之役,在最关键的时候,你带着我父出现,赶在张忌现身之前,攻占了太原城!自此,我被仙廷、佛域忌恨,不共戴天,被儒教、兵家觊觎,势不两立!”
“当此之际,我已成为众矢之的,莫说我还只有十万兵马,就算我有百万雄师,还如何能成事?而偏偏我还有几分战力,更得了天机,一时半会儿还真败不了,足够给你们挡箭!”
“白鹿洞这个捧杀之策,比杀人诛心还狠毒百倍!枪打出头鸟,我这个乱世最先冒出来的出头鸟,可真是戏份十足啊!”
言尽于此,李晔嘴角抽了抽,双眸一片猩红,死死盯着楚南怀,杀气浓得犹如实质。他手指屈动,已经忍不住要拔剑!
而楚南怀三度低头,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起头:“殿下说不见白鹿洞弟子,那苏娥眉、卫小庄如何解释?”
李晔声音更加寒冷,口齿间好似都在往外冒着雪气:“我孤身入平卢时,世间无人知晓,而你白鹿洞,却已经早一步完成布局,让苏娥眉、卫小庄以一个完美的理由,在路上与我相遇,这真是巧得天衣无缝!若说不是早早就对我有心思,怎能有此谋划?”
“我信任苏娥眉与卫小庄,所以你让苏娥眉跟在我身旁,进一步迷惑于我,为的不就是让我不生疑?至于卫小庄,他建立全真观,在平卢压制蓬莱道门,破坏仙廷根基,这难道不是进一步吸引了仙廷仇恨?”
此言罢了,李晔闭上双眼,长久不言。
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楚南怀已经无话可说。
李晔莫名的笑了笑:“连袁天罡都被你们算计,连飞鸿大士都跳不出你们的布局,白鹿洞成名千年,你们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门人弟子凭着无双纵横之才,以经天纬地的权谋之术,不着痕迹就倾覆社稷,决定天下大势之走向,将无数英雄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还真是不负白鹿洞之名,不曾辱没初代掌门鬼谷子之威!”
李晔站起身来,仰头看向天空,目中杀气重逾山峦,“什么儒释道兵,什么百家争鸣!为乱天下,为自身功业,天下英雄,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收回视线,再度看向楚南怀的时候,卢具剑已然在手,喷薄的灵气萦绕剑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论布局之深远,论心思之深沉,论势力之庞大,你们无不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乱世当道,妖魔并出,仙佛同战,是你们让着人间变成炼狱,令众生皆为鬼魅!”
“但是那又如何?我既生于当世,奋斗于此间,自当手握帝剑扫六合,承秉帝道立纲纪,御仙役魔证帝业!”
言罢,李晔眸中厉芒一闪,卢具剑如电扫出。
于是血光乍现,楚南怀人头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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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湛蓝,长天浩远,李晔的眉宇间犹如凝结了一层寒霜,隐有勘破万事万物的锐利光芒。
在偌大的空旷祭坛上,他看到自己和楚南怀相对而坐,周围再无旁人。
微风袭来,彼此衣袂轻扬。
楚南怀道:“听殿下方才之言,似乎胸中已有丘壑。”
李晔道:“丘壑或许没有,对白鹿洞却有些认识。”
楚南怀问:“那么殿下以为,白鹿洞是何布局?”
李晔语不惊人死不休:“置我于死地,陷天下于大乱,使门人逐鹿于神州!”
楚南怀怔了怔,立即反问:“上回凤歧山之役,此番河东之战,难道白鹿洞不曾匡助殿下?”
李晔道:“万事万物,皆有表象。”
楚南怀奇道:“助殿下为表象,害殿下为真心?”
李晔道:“难道不是?”
楚南怀拱手:“愿闻其详。”
李晔道一字字道:“天下不乱,英雄不出。大唐不亡,旧秩序不灭,儒释道兵与白鹿洞,皆不能依照自身谋划,塑造天地新秩序。不得重塑天下,便无功业,不得天地气运,不能兴旺本门!因为谁平乱世,谁立秩序,谁便是天地之主!”
至此,楚南怀不再跟李晔争锋相对,而是点头表示赞同:“一切之前提,便是天下大乱。”
李晔一甩衣袖,盯着楚南怀的眼睛:“而我诛奸佞、除权臣,助天子继位,横空出世,名震天下,威望盛于一时,却有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之象。当然为尔等所不容!”
楚南怀顺着李晔的话道:“两代安王,皆有中兴大唐之才,亦有中兴大唐之象,所以两代安王都必须死!”
李晔语气转冷:“所以前有八公山之役!我父李岘,修为冠绝当世,才智独步天下,主政能安定一方,出征能平定乱贼,有令黎民安居乐业,而社稷长治久安之能。其既有如此智慧,仅凭韦保衡、刘行深之流,又怎能仅靠在战场设伏,就让他一头掉入陷阱之中?”
楚南怀声音渐显低沉:“殿下曾与与韦保衡、刘行深之流正面交锋,斗智斗勇,自然深知其能!”
李晔眸中有了寒意:“不错,我深知此辈绝无大才!若非如此,以我父亲当初之权势、威望、修为、才智,都只有从巅峰坠落的下场,而仅凭我及冠时安王府微薄之力量、我练气低段之修为,面对此等恶獠,又怎能将其一一扳倒?此辈既无高智,又怎可能让有惊世之才的我父,入了八公山之瓮?!”
楚南怀轻笑一声:“当日尚有终南山道门从中作梗。”
李晔嗤笑不迭:“牛首山一战,终南四剑连南宫第一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让我父陨落?便纵是五大道门高手齐出,若我父根本就不去八公山,他们又如何得手?”
楚南怀无法反驳:“看来一切之前提,是让老安王心甘情愿去八公山,自入伏圈。”
李晔冷冷道:“我父戎马半生,乃沙场宿将,常为三军统帅,经验何其之丰,当日乱兵已败,大战已胜,我父又怎会为追击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亡命贼首庞勋,舍弃大军孤身进入荒野?若是我父连‘穷寇莫追、逢林莫入’的常识都没有,他的不败战绩又从何得来?”
楚南怀漠然点头:“看来,老安王之所以会去八公山,必定另有缘由。”
李晔盯着楚南怀:“除非有人以其它缘由,诱骗我父去八公山!而这个人,必然跟我父极为亲近,让他无条件信任,而这个理由又事关重大并且紧急万分,让他不得不去!”
楚南怀道:“若有那个人,后面的理由即便不可思议,老安王也还是会成行。”
李晔双拳紧握:“当其时,宣宗既崩,我母早亡,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得他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