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一直在看着下座的人的反应,听到胡一海的话,无辜的回头,“胡大夫听谁说,长生不懂医术的?”
胡一海一愣,没想到她会接了这一句。
顾长生才不理他,看向众人,朗朗出声,“不知各位可曾想好?”
下座之人又是一番交头接耳,才陆续有人站起,说道,“娘子所求,并无过分之处,只是一二,袁某愿出。”
“是了,这世上就没有白得的好处,我老刘也不想贪便宜,娘子提的,老刘我应了。”
“我家也应了……”
“是了……”
顾长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一脸漆黑的胡一海,摇了摇头安慰的低声道,“胡行首,长生如君所愿,不日就将医书双手奉上。”
胡一海八字胡微抖,不明白她打的算盘,可顾长生却不再看他,而是理了理衣服站起了身,声音清朗,字字清晰的道,“祖父医德朗朗,可证日月,长生不才,愿遵从他意。”
众人抬头看向面前肃穆而立的女子,只见她面色凝重,双眼坚定清明,丝毫不复刚才慵懒坐在椅子上的姿态。
“祖父既有惠及万医之志,长生亦定当如此,在座可知,何谓苍生大医?”
众人不解,但都神色郑重了起来,唯有胡一海,脸上变幻不定,却又不能出声打断。
眼前的女子,此刻仿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一般,让他平白的生出了一两分怯意来。
这种气势,他在自己叔父身上,都未曾得见过。
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想到此处,胡一海心下一突,他竟忽略了,这女人就算再不济,那也是曾当过豪门贵妇的人!
若是顾长生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定然会嗤一声,去你娘的豪门贵妇,咱这是前世年纪轻轻就位列少将练出来的!
“还请娘子解惑。”徐老看了一眼四周,拱手代为出声。
顾长生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的开口:“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众人先是寥寥,后皆神色大动!
就连宋伯,都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顾长生。
他这是第一次如此直视顾长生,却觉得她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宛若不识……
顾长生见此,知道该说的已经说的差不多,铺垫也都已经做好,才道,“长生秉承祖父之志,三日之后,重开顾氏医馆,顾氏医馆自重开之时义诊七日,出自长生之手的药方下座各位尽可拿去观看誊抄,除却长生师门严氏的独门秘技要择人而授,穷尽长生一生,势必完善祖父所留医书,倾囊授之以惠及天下万千医者!”
顾长生说罢,也不看众人反应,转身就离了座椅,路过呆愣的胡一海时,还稍顿了一下,喃喃道,“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胡行首,你之所求,虽未独得,但长生所授,定十倍与之,还请胡行首自己思量,切勿作茧自缚。”
{}无弹窗顾长生来到医馆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一股熟悉的中药味弥漫在大堂里。
这让久不沾药香的医馆,顿时看着顺眼了许多。
顾长生打眼环顾了一周,形形色色的人,少数也有二三十个,看来全柳州有名望的医者是到了个七七八八。
胡一海不愧是柳州医行的行首,这召集人的功力,可真不是盖的。
顾长生满意的点了点,带着小翠和韩秋就走了进去。
这次,宋伯就跟在她身后。
来到人群前站定,顾长生微俯身见了一礼,“劳烦各位前来,长生在此有礼了。”
完全不复昨夜对上胡一海的张狂跋扈。
这反应倒是让胡一海一愣。
顾长生也不看他,礼毕也不和人客套,奕奕然的走到唯一的诊桌后坐下。
大堂之上,早已备好了长椅,原本是给排队问诊的病患歇脚用的,如今倒是换了医者就坐。
顾长生接过小翠递来的茶盏,姿势优雅的抿了一口,才出声,“今日劳动众位前来,想必胡大夫已经知会过,长生不才,只是要求个真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尽皆看向端坐在前首的胡一海。
许久才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娘子,实不相瞒,胡行首确实说过,吾等前来,正是要证明,顾老尚在之时,确实曾说过所著之医书,乃是为了惠及万千医者。”
顾长生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这个年轻人倒是颇有意思,他这话的最后几个字,似乎说的格外用力了些。
“是梁县的梁大夫,此人虽年轻,却颇善正骨。”宋伯靠近了顾长生一点,拢手低声的提点。
这就难怪了,正骨只是一门方艺,对于药方什么的肯定格外看重。
顾长生复又看了看脸色各异的众人,才道,“如此,各位是否皆能作证,祖父当年确有将所著医书赠与大家行医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没错。
倒是有一须发半白的老医站了起来,神色郑重的看向顾长生,道,“当年顾老哥确实对外说过这话,徐某不才,可以证明。”
顾长生听他听他出声,抬头看去,只见他又道,“只是顾老哥如今已经仙去,顾氏行医几代,医术不能旁落也是理所当然。”
“是东临街徐氏医馆的徐应大夫,此人曾与老爷颇为交好。”宋伯解释。
顾长生感激的看了徐大夫一眼。
他这是明着跟胡一海呛声了,同时也表明立场,他是站在顾长生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