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竟见古人(1)

新域记 拂南 1205 字 2024-05-17

那人影回头,白发飘然,眉眼沧桑之色尽展,仔细端详,五官竟是别样的俊朗,英气四溢,虽有皱纹,却平添岁月的魅力,让三人心中均是感叹,这位前辈年轻时,一定是位玉树临风的倜傥人物。

“是谁?你倒是一句话说完呀!”云矣看见左伯此时的表情,已经难辨是惊是恐,意念而生,默默运转起护体气劲,以防那人影突发施难,但又迟迟不见他说出下句,心中一急,便追问左伯,但左伯此时怪异的表情如同静止一般,呆若木鸡地瞪大双眼,怔然忘词,脑海里隆隆一片,早已听不清外人所道何言。

月明楼见左伯神情,心中警觉,伸手拦住云矣,微微摇头,示意不可过急。

同时,他心中也是吃惊得很,自三年前见得左伯以来,一向是稳重长者的形象对外,从未见左伯失态成这般,但这前辈模样,在自己脑海里是一分一毫印象都无,新域所知的修行长者,也一一对不上号,对这前辈的身份拿不定主意,只得暗示云矣,不可放松戒备。

但那人只是背负双手,意态轻松地看着三人,眼中三分笑意,七分打量,只那一站,便给三人无形的如山压力。月明楼心道,前辈仅仅一站,便能让人望而生敬,这等气魄让人叹为观止,而前辈笑中并无恶意,进幻门来也并未为难我等,应当不是纵恶之人。

心意至此,月明楼手中劲道消失,松开玄鸟,那玄鸟扑棱几下,对着月明楼发出几声示威般的啼鸣,黑羽如刀,在月明楼眼前扫过几下,如挑衅一般,而后得意洋洋,慢慢踱步到那人身边,歪头蹭着,甚是亲昵,只是那玄鸟高出那人一个脑袋,恰不是小鸟依人,而是小人依鸟,看着倒有些让人忍俊不禁了。

“小姑娘,你觉得我是谁?”那人不动分毫,嘴角只是一笑,魅力便再添三分,玄鸟一声清啼,竟不像之前那般难忍,反而如黄鹂般清脆动听,黑蛇感知,也轻摆蛇身,绕在那人影身边,比起之前凶狠凌厉的样子,此刻却温顺如家兔。

“我猜,你不像是修炼者,倒像是鬼。”云矣俏皮,这话脱口而出,想着这人生活在这山野之间,又隐匿于幻门之内,行如魑魅幽灵一般,虽说有高人修行也爱如此避世,但这褴褛衣衫样式老旧,更像是几百年前的穿着,还难道能修得几百年的寿命了,若不是鬼,又能是何物?

“鬼?”那男子哈哈痴笑,仿佛被云矣这话给逗得十分好笑,许久之后,想是思虑了一番,又说道,“修炼于我如空无,上天入地我自如。小姑娘,你说得对,我,便是鬼,一个孤魂野鬼!”

男子此时面若癫狂,笑声不断,竟将这幽室震得摇摇欲坠,左伯气息刚平,听这笑声,比之前那蛇鸟相鸣更加强盛,气血瞬间被带动翻腾,终于支撑不住,“卟”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面容惨淡如白纸,从惊诧中醒来,望着那男子,口中似是呓语,轻不可闻,云矣也是急急运起护体气劲,稳稳地定住身形。

月明楼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听着那男子的笑声之中,犹有一丝悲凉之意,也不知这前辈是否是因为云矣的话语而牵动了自己的落寞心事,但这时左伯虽然从那怪异表情中脱离出来,却也如同梦呓一般,失态至此,也让自己好奇之心高涨,这男子面容,自己也从未见闻,究竟是谁,能让左伯变成这般模样?

“前辈高德,还请恕罪。”月明楼一声清啸,如芽出泥,如月破云,在笑声震荡中,守着一点清明灵台,拱手施礼道。

“恕罪?何以定罪?”那男子听他啸声清亮,在自己的笑声之中,还能强盛不竭,心中讶异,便停了笑声,洒然而坐,在幽月光华的浸润下,飘飘如出尘仙人。

“坐下说罢。”那男子手一挥,这幽室脚下长石突起变化,月明楼三人身后冒起三座石凳,不高不矮,不偏不倚,将三人稳稳托住,月明楼与云矣经历数变,身体早已有了疲倦之感,便稳稳坐了下来,那石凳凉如寒冰,却偏偏又温润之感,坐在上面,好不舒服,一时身心得到松弛,心中也明朗起来。而左伯此时如同梦游般魂不守舍,那石凳托住他,他竟一个不稳,倒在石凳旁,抓着石凳犹自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

云矣看见左伯这样,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倒让她生出同情之感,便起身扶住左伯,让他稳稳坐在石凳之上,那左伯似是也感觉到石凳的与众不同,面色也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月明楼与那男子相对而坐,心中敞亮,将戒备都卸下,说不出的轻松快意。

云矣看着那陌生男子与自己的爱人,一个满眼风霜却依旧魅力无穷,一个温文尔雅又俊逸非常,年长者看若高山远德,令人生得仰望之心,年少者却如新日初升,暖人心脾。

这么比较的话,还是孤鸿看着顺眼,云矣心中想着,不觉傻傻笑出声来。

“前辈寻得灵气宝地,避世清修,晚辈月明楼愚昧不知,突进冒犯,门外叨扰良久,已是失了礼数。”月明楼虽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是友是敌,但心中戒备已全然放下,看着男子面容,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老友阔别重逢的感觉。

“如何才能避世,如何又算清修?你们今天能进得这洞府之中,便是与我有缘,此也是天意使然,别让俗世的繁文缛节,扰了我们相遇的清好。”

月明楼点头称是,心中顿生好感,男子话语之中的落拓不羁,更像仙人一般潇洒。

“岁月无扰,我在此地住了许多许多年了,早已经不知洞外是如何光景,漫漫煎熬,熬到血肉腐烂,熬到白骨森森,与蛇鸟相伴,与鬼魅为伍。”

略一停顿,眼神看过那黑蛇玄鸟,又落在月明楼三人身上,接着道:“除开这俩小家伙,你们便是唯一能与我说上话的人了。”

那男子话语间满是落寞,仿佛眼睛一眨之间,已看过了千年沧海桑田之变。

云矣心中疑窦,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血肉腐烂到白骨森森,这难道不是形容一个人死去的历程吗,难道这人真的是鬼魂?虽有座下石凳的温润传递,也觉在这清冷的幽室里,浑身不自在,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抓着月明楼的手,暗自用劲。

“不,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会是他?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左伯的声音突然响起,显得十分紧张急促,引得月明楼与云矣侧首而看,左伯虽然血色未复,但面容上已经变得狰狞恐怖,让人瞧不住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