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陆一伟倍感莫名其妙。对方是个女士,而且声音又那么熟悉,电话里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应该很熟,到底是谁呢?他考虑了几秒钟,决定过去看看。
到了国税大厦,陆一伟看到张志远的妻子谢玉芬站在路边焦急地左右观望。
陆一伟连忙停好车,下车道:“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谢玉芬上了车,搓了搓双手道:“这鬼天气,冻死人了。一伟,你这两天有事没?”
“我在上课,怎么了?”
“哦,那算了。”
在陆一伟的追问下,谢玉芬道:“这不志远把我从北州调到江东齐扬区教育局了,我们在这里没有房子,我刚租下一套单元楼,里面乱七八糟的,需要收拾一下。你也知道,志远忙得整天不着家,什么事都靠不上他。还想着让你帮帮我,你要忙就算了。”
张志远好歹是个县处级领导干部,现在又调任省委工作,却在外租房子住。寒碜到如此地步,像这样的领导实在是凤毛麟角。陆一伟当即道:“租什么啊,我手里还有点闲钱,干脆买一套吧。”
听到陆一伟如此大方,谢玉芬有些吃惊。这些年来,张志远从来不接受他人的送礼,就是送,也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家里完全靠那点死工资日常开支。虽有点积蓄,都因楚楚生病全花光了。
别人家男人在外当官耀武扬威,女人走出去腰板也能挺起来,可谢玉芬从来没享受过如此待遇,一肚子委屈不知该和谁倾诉。她本想拒绝,可家里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一狠心跺脚道:“一伟,你要是能借给嫂子俩钱,我就感激不尽了。如果让你买房子,志远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行,我借给你!”陆一伟给谢玉芬台面下,不至于过于尴尬。
“谢谢,谢谢!”谢玉芬连声道:“志远当初果然没看错你,有你这样的兄弟帮衬,是我们的福气。他就是个死脑筋,永远都不开窍,我和楚楚跟着他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谢玉芬一直不停地数落张志远,陆一伟打断道:“嫂子,你别这么说张书记,他有他做人的原则,我很敬佩。即便将来走到任何一个岗位上,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谁敢说个不字?”
谢玉芬哑口无言,没再说话。
陆一伟开着车径直来到位于齐扬区的高档小区楼盘,经过询问都是未装修的。如果装修,年前肯定住不进去。刚好,有一家住在16层的住户因工作调动出售房屋,而且已经装修好,包括家电都置办齐了。陆一伟带着谢玉芬上去看了看,当即就拍板决定,要了!
陆一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隔着门缝看到佟欢六神无主的样子,心情格外难受。他轻声走了进去,双手放到肩膀上道:“佟欢,我们还是听医生的吧。”
佟欢身子打了下冷颤,一下子软瘫到地上。在陆一伟眼里,佟欢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很少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今天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佟欢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陆一伟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手,闭上眼睛道:“佟欣,佟磊,给爸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陆一伟立马替佟欢挑起担子,赶紧联系救护车,紧张地处理一切事务。佟欣虽老大不小了,但大场面的事完全傻眼,根本不知道该干嘛。而佟磊还在读大学,啥事都不懂,现在有陆一伟操持,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听候陆一伟发号施令。
陆一伟来不及和家人道别,只是电话里说一声,跟着佟欢往西州市赶。可到了半路上,佟欢的父亲停止了呼吸,与世长辞。
佟欣和佟磊哭成一团,而佟欢则一滴眼泪都没有,硬着咬着牙一直坚持到家。
三天后,佟父入土为安。这些年来,陆一伟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可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他突然想起夏瑾和母亲的葬礼,是那样的凄惨草率。人是渺小的,抵不过生命中的一粒尘埃,被人手捧着呱呱坠地,享受着父母的宠爱,经历了坎坷的人生,到最后悄无声息地谢幕,走完平凡的一生。
葬礼结束后,佟磊因马上期末考试匆忙返回了学校,而佟欣也借口工作忙匆匆离去,空留下佟欢一个人守着冰冷的家。
佟欢因操劳过度病倒,陆一伟专门请了假留下来陪她。
这些天,佟欢除了父亲葬礼上哭过一回外,再没流任何眼泪。陆一伟看着心疼,道:“佟欢,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佟欢眼神在陆一伟身上停留了几秒,摇了摇头道:“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佟欢想起这些年经历的许许多多事,她突然厌倦了,低下头沉默许久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陆一伟道:“你以前办得舞蹈工作室不挺好的吗?”
佟欢闭着眼睛道:“我以后不会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
陆一伟替她有些可惜,道:“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