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急忙起身关上门,回到座位上道:“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什么依据?”
冯泽信誓旦旦道:“我看过某个省的企业改制方案,基本上对全省的各类中小企业实行淘汰制,什么糖酒厂,副食品加工厂,这些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还有必要存在吗,早该淘汰了。”
果然是锋芒毕露,陆一伟笑着道:“那你说怎么淘汰,成千上万的职工又如何安置?”
“这个简单,要么解散要么推向市场自生自灭,至于职工可实行阶梯式分流,还需要上面的配套政策。”
冯泽的天真想法把他逗乐了,或许这要是喜欢他的理由。保持一份纯真和无邪,反而更好塑造。如同一张白纸,如何绘就未来蓝图或者说把他塑造成什么样的人,完全可以自行决断。
陆一伟没再和他探讨,直截了当道:“以后你跟着我吧。”
冯泽似乎没听清,又问了句,得到肯定答案后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地道:“陆秘书长,其实我早有此意了。一来您年轻,应该属于同一代人,我们有共同语言。二来您文采好,我一直很仰慕您。三来您为人和善,口碑特好,秘书处的人私底下都在夸您……”
冯泽一口气说了七八个“来”,陆一伟不想冥灭他的个性,耐心地听完道:“跟我可不是享受,而是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汗水,你愿意吗?”
冯泽重重点头道:“我愿意。”
不一会儿,冯泽敲门进来了。恭敬地道:“陆秘书长,您找我?”
秘书处总共有三个处室,一处专门为市委书记服务,二处为市委副书记服务,还要兼顾机要室的部分职能,而三处没有明确的服务对象,主要负责起草各类文件,兼顾部分会务职责。陆一伟分管秘书处,平时基本上不过问,一来没时间,二来学会放权,让各处处长自行处理一些事务。
陆一伟本身是秘书出身,现在从事着也是秘书的工作,对秘书处有无法割舍的情感。作为过来人,能够切身体会到秘书的不易和艰苦,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加班是家常便饭,成天早出晚归,几年下来折腾的不成模样。人们开玩笑地道,看到秃顶的官员,要么是秘书出身,要么就是喝酒拼上来的。
虽是玩笑话,实则不无道理。看似每天起草着枯燥无味,千篇一律,难以读懂的八股文,但变幻无穷,灵活多变,既要掌握领导的意图,又要推敲事件的精髓。稍有不慎,闹出笑话,颜面尽扫。一大帮秘书时常为了遣词造句琢磨一晚上,一稿接着一稿的推翻重来,不熬成秃子,看不出你用了多大功。
陆一伟虽然不太过问秘书处,但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而眼前的这位冯泽,是他比较赏识的其中一位。
冯泽是西江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公务员。刚上班那会才22岁,经过三四年的磨砺基本上能够胜任工作了。此人头脑灵活,思维清晰,关键是肚子里有货,特别有想法。而且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英俊帅气,穿衣打扮很有精气神,在秘书处算是另类。
很多人都不喜欢他,包括包树铭和赵志文。原因在于他锋芒毕露,个性张扬,喜欢表现自己,时常能提出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观点。记得有一次召开全市文艺大会,包树铭安排他为市委副书记起草讲话稿,结果拿到讲话稿后大发雷霆,大口破骂写得什么玩意儿。陆一伟看过这篇讲话稿,通篇都是四六骈句,文采斐然,不失一篇很好的文艺稿。但作为讲话多多少少不合适。
陆一伟唯一的爱好是文学,对文字功底扎实的人尤为喜欢。本想大力重用冯泽,但包树铭不喜欢压着也没办法。冷落一段时间也好,至少可以磨去棱棱角角。官场不需要锋芒毕露的人,而需要听话的人。
陆一伟打算起用他。指着沙发道:“坐下聊。”
如果其他秘书见了他个个毕恭毕敬,胆战心惊,而冯泽不一样,自信和朝气由内向外散发,一举一动不卑不亢,是个很有主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