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他俩,气氛分外尴尬,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对峙了许久,楚云池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提着酒瓶子来到跟前坐下,为其倒满酒,端起酒盅连续自饮了三杯,陆一伟赶忙拦着道:“楚书记,您少喝点吧。”
楚云池没有理会,又喝了一杯,咂巴着嘴长吐一口气,过了很长时间沉闷地道:“你还恨我吗?”
陆一伟拿着酒盅把玩着,歪嘴一笑道:“何来恨之有,我从来没恨过您。”
“不,你肯定心里有怨气,其实我……”
陆一伟急忙打断道:“楚书记,您别说了,我心里明白,而且早就想开了。换句话说,没有您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要不是您带我进了政府办,说不定现在还在南阳县,做一个碌碌无为,平平庸庸之人。”
楚云池有些喝高了,拼命摇头道:“我要说,这件事在我心里积压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勇气和你正面沟通。今天正好相遇了,我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谁都知道,当年是你替我背了黑锅。时至今日,我都非常感谢你,若不是你一口应承下来,恐怕……我走以后,也特别想找你,可就是没有勇气。把你一个人扔到北河镇,一呆就是五年……”
“您别说了,我心里都明白。”
故事回到了开篇的一幕。关于俩人的恩恩怨怨,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一伟早已深埋在记忆里,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今天的陆一伟,已经与他走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再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他不是小鸡肚肠之人,更不愿揭那段伤疤。
楚云池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拦都拦不住。或许他在忏悔,亦或在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忿。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原地踏步,停滞不前。和他同期的县委书记现在有的进入常委,有的调到省里成了正厅领导干部,属他最为狼狈,至今还是文化局局长。
陆一伟安慰了好大一阵子才算停止了哭泣。拿着纸巾擦掉眼泪道:“一伟啊,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是在真诚的忏悔。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唯独你是我的心病。今天晚上,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说完,起身要鞠躬。陆一伟赶忙拦着道:“楚书记,这可使不得,真的没必要。还是那句话,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老领导。”
楚云池挤出一丝笑容,拿起酒瓶道:“我喝了,一笑泯恩仇……”
楚云池没有言语,眼睛不眨地盯着陆一伟,许久伸了出手。
陆一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付江伟的及时提醒他伸出手握着对方干瘪的手掌。他瘦了,能够感觉到皮包骨头。原先的他头发茂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讲话地动山摇,行事铁腕刚毅,类似于郭金柱般的霹雳干将。这才几年光景,就能把一个人摧残成这样,到底经历了什么。
“祝贺你,我早听说了。”
楚云池用劲握着他的手,似乎用尽浑身力气,手背青筋暴突,枯枝般的手指有些发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陆一伟能够感受他传递的温度和心声,优雅一笑道:“谢谢楚局长。”
曾经的下属现如今和自己平起平坐,而且大有赶超自己的趋势,不得不说世事无常。楚云池内心翻江倒海,眼眶发红,细微的举动微妙的变化似乎在内疚,更像是赎罪。
一旁的马菲菲并不知情,一脸茫然看了半天道:“这是……”
苏启明了解那段历史,含含糊糊道:“一伟的老领导,多少年没见了。”
“哦,怪不得。”
“走,进去聊。”
进了包厢,几人一左一右坐开,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进门双手鞠躬道:“苏市长,哦不,苏书记,瞧我这张嘴,秃噜了,来晚了,实在抱歉。”
苏启明没有计较,微微颌首道:“马市长,给你介绍一下,丰华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林威。”
马菲菲上下打量一番,林威赶忙伸出手嬉笑道:“马市长,久仰大名,恭祝您荣升市长,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啊。”
马菲菲似乎对他并不感冒,及时抽回手不屑地斜视道:“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