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峰连看了两遍,确定没有看错,才眼前模糊,看不清字了。
马小宝将纸抓过来,在手里抖着问:“怎么样?我这是,为你好。”
刘林峰垂下了头。他难过得说不出话,眼眶里涌满了泪水。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怎么会要我的房子呢?这么远,他要它干什么?
等眼睛里的泪水眨干后,他抬起头问:“不是欠你一万吗?哦,不,就算三万吧。”
马小宝没有吱声,看了看两个打手。横肉打手眼一瞪,在桌上擂了一拳:“怎么?我们不要钱啦?”
英俊打手指着他说:“我们为你白劳动?我们的一万,当然要你出喽。”
刘林峰脸色发黑,嘴巴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却在叫骂:你们还讲不讲理?还是不是人哪?当时,我父亲欠人家钱,十多年,人家都没要一分钱利息。后来钱贬值了,想给他们加点钱,他们也没有要。而你们倒好,一开口就加一万,这不是在抢钱吗?你们就是新时期的强盗啊。
马小宝又说话了,说得头头是道。吃人,还有吃人的理由呐:“刘林峰,我这真是为了你好啊。昨天,我开车到你老家去了一趟,看到了你空关着的两间瓦房,就为你着想,你反正不住人,把房子抵卖给我算了。我呢?将你的债免了。这样,你不就可以解脱了吗?这是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万全之策啊。”
刘林峰又一次惊讶了:“你,去过我老家?”
马小宝点点头。刘林峰不解地问:“你要我房子干什么?”
马小宝神秘兮兮地说:“这你就别问了,你只要在协议上签字,我就不来问你要钱了。你将来有了钱,想赎回房子,也是可以的。”
刘林峰心里翻腾起来,尽管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家伙,为什么突然要他远在兴北的房子。但脑子里还是快速盘算起来,觉得这在目前来说,还真不失为一个救急的办法。将来我赚了钱,把它赎回来就行了。
签就签,不管怎么样,人先出去了再说。想到这里,他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他:“你说的话,可当真?”
“我吃饱了?化这么多精力跟你弄假?”马小宝说。“你同意签,我就去打印,一式两份。”
刘林峰下着决心说:“好吧,签就签。但我签了,你真的能放我出去?”
马小宝附耳对他说:“你签了,我晚上偷偷放你出去,在李总面前,就说你逃跑了,不就行了吗?那张一百万的欠条,你就可以不写了。”
刘林峰听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没有吱声。
马小宝乐颠颠地出去打印去了。过了一会,他拿了打印件进来,双方签字。然后,马小宝又让他换写了一张四万元的欠条。
当晚,马小宝去买了些好酒好菜招待他,还给他赔礼道歉,然后称兄道弟地劝酒劝菜,客气起来。
第四天上午,刘林峰就早早起床。穿戴好,准备回去。这时,马小宝还没有起来,刘林峰就去敲他的门:“马小宝,我要回去了。”
马小宝开门说:“这么急干么?再玩一天吧。”把这个黑牢,说成了娱乐场所。
刘林峰说:“不玩啦,已经来了四五天了。你把手机还给我吧,再给我点路费,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的手摸上了那个门闩,轻轻地,轻轻地,往一头拔。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现在稍微弄出点声音,就等于要了自己的命。
闷闩无声无息地拔开了。他好一阵激动,只要打开门,一闪身出去,就成功了。
他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憋足一股劲,作好出其不意冲出去的准备。只要狗反映迟钝那么一二秒钟,他就可以跳出它的铁链活动范围。冲出去,往人家多的地方逃……他想好了,开始运气鼓劲,准备拉门。
门拉开了一条缝,缝里钻进来一股风,还有一道铁棍一样灰白的亮光。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力一拉,拉开一道人能冲出去的空档,猛地跨步扑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黑影从门外向他猛扑过来,发出鬼哭般的一声咆哮:“呜――嚎——”
刘林峰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直退,扎脚不住,仰天倒在水泥地上。
这时,楼上乱起来了。
“谁?快起来!”有人脚步缭乱地飞奔下来。
“啪。”电灯亮了。
刘林峰闭上眼,绝望地蜷着身子,缩成刺猬似的一团。没挨打,身上就刀戳一样地痛起来。
“混蛋!”那是横肉打手的怒吼,然后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英俊打手更毒辣,扑下来后,死劲往他胸部踢,边踢边叫骂:“王八蛋,我叫你逃!”
然后拼命踏他的腿,想踏断它,“我让你逃!”
刘林峰死死抱住头,护住胸,只觉身上一处处被大火烧着了……
“不要打啦。”那女子站在楼梯口,声嘶力竭地叫道,“打死他,你们还要不要钱了?”
两个打手这才停了手。看着他,气得呼呼的,骂骂咧咧起来。横肉打手说:“妈的,这混蛋是该打,欠钱不还,还想逃跑。”
过了一会,他们一起上来拖他。把他像狗一样拖上楼,拖进房间,掷在床上。
刘林峰绝望了,想从三楼窗口跳下去自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旧伤未愈,又添了一身新痛。伤痕累累,他浑身痛得像有恶狗在咬。
身上的伤还能忍受,心里的痛却更加难以忍受。让他深感悲哀的是,这些看上去都很体面的人,为了几个钱,就都变得这么残酷。
这世上,有人是野蛮的凶狠,而有人是则文明的残酷。为了钱,他们都在不择手段地损人利己……这是他下海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第二天中午时分,马小宝来了。一来就在下面与两个打手说话。过了一会,他上楼来。脚步声很沉重,一听就知道是他的。
刘林峰气不打一处来,把身子往里一侧,装睡。
马小宝站在门口,许久不出声。这使刘林峰差点憋不住,要呻吟出声,以减轻痛苦。
“你,怎么能逃跑呢?”马小宝走进来,生气地说,“你逃跑,让他们抓住,打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