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总会在心慌之下不经大脑地蹦出些不合时宜的话,从而反向推动事情进入一个更糟的境地,大宛无疑是个中翘楚,这没心没肺的话对尹蔓而言更是火上浇油,她心中陡然腾起一股怒火:“你说我为什么气,自己心里没点数?好,先不说其他的,他找你要钱,你给了?”
“……”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尹蔓气笑了:“所以你现在身上有钱?”
这次大宛倒是答的干脆:“没有。”
“然后呢?”尹蔓连珠炮似的反问,“又来找我要?蒋宛如,你真当我是你的人形at机?”
尹蔓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过往行人好奇地朝她们看过来,酒吧街三教九流云集,有人倚在街边护栏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一声口哨。大宛连忙扯着她往前走,低声道:“江哥不是给你钱么。”
蒋宛如已然将她气人的本领修炼得炉火纯青,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尹蔓气急败坏,千言万语硬是卡在喉咙,再次汇成简单粗暴的:
“我艹你妈。”
大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好在她早就做好了被尹蔓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索性死猪不怕滚水烫地把脖子一梗,壮士扼腕道:“反正我现在是活不下去了,你给不给。”
“不给。”尹蔓连个眼风也没给她。
大宛一把拉住她,两人停在原地,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确切的说,是尹蔓单方面剑拔弩张,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大宛被迫承受着她寸寸目光,犹如利箭入骨。
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淌过。
大宛见尹蔓依旧面色冷漠,丝毫不为所动,终于渐渐败下了阵,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嘴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慢慢红了,在路灯下隐隐显出泪来。
她骤然松开尹蔓的手,只听尹蔓冷笑一声,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尹蔓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她疾步走了半天,直到身上微微感觉出汗意,那些怒气也仿佛随着汗意从毛孔中一同挥发出去,才逐渐冷静下来。
回头一望,身后早已空无一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公园附近。平日这里很热闹,是个饭后活动的佳处,然而现下广场舞大妈早就散了,不羁的滑板少年们也已回了家,深夜的公园显出一种空荡荡的寂静,草木在昏暗的路灯下浸润了无声的光。
她找了个靠外街的长椅坐下,手下意识伸进包里掏烟,摸半天也没摸到打火机,想是落在包厢了,看着地面上自己黑黢黢的影子,不禁烦躁地踹了一脚。
午夜降了温,公园里带着植物特有的凌凌冷意,尹蔓耳侧似乎听见了些窸窣的声音,然而四周却又什么都没有。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树影招摇,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手上几乎冒起鸡皮疙瘩,还好不远处就是一个亮灯的警卫亭,心中这才稍稍定下。
她干叼着一根烟,脑内纷繁杂乱,想了很久,最后定格在大宛看自己的那个眼神上,叹了口气,还是认了命,打了电话给她:“你人呢?”
五分钟后,大宛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见尹蔓沉默不语,摸不清她此刻的想法,只得一步步靠近,生硬地扯出个笑容,试探着说:“还生气呐?”
尹蔓眉间神色淡淡,仿佛刚才在大街上疾言厉色的不是她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自己的人生,我管不了,也没什么好气的。”
大宛知道她惯会装模作样,一般吵架后这话一出,就证明已经平静下来了。大宛放了心,在她身旁坐下,得寸进尺道:“管得了管得了,我晓得你不会抛下我。”
尹蔓见她撒娇卖乖,和刚才训斥七朵金花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一阵意难平:“你就知道在我面前装可怜。”
“毕竟如今我也只有你了。”大宛脱口而出。
尹蔓闻言静窒几秒,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浸透了四肢百骸,那滋味异常复杂,令人如鲠在喉。
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喉咙,用脚轻轻点着路上的地砖:“邵江已经一个月没给过我钱了。”
“什么?!”大宛大惊失色,好像没拿到钱的人是她一样,口不择言道:“你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