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我也向你道歉。”这声音细若蚊呐,姜鹤远从她口型才分辨出来。
尹蔓面临着这种情况,头一次没有再胡说八道东拉西扯,她难得主动向谁低头,学不会他的坦荡,开起口来十分艰难:“我刚都是乱说的。”
姜鹤远眼神深如潭水:“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反正这句,是真的。”
原皓回来后见这事揭过也就放心了,他酒喝得差不多,和姜鹤远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酒吧。尹蔓帮他们叫了个代驾,两人出去等的时候,原皓突然看着姜鹤远,说道:“老姜,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姜鹤远忍了又忍,没忍住:“你叫我还是叫我爸?”
原皓愣了愣:“当然是叫你了,我敢这么叫你爸吗?”
见姜鹤远不说话,他反应过来:“哦……你不想我这么叫你啊。”
姜鹤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皓嘴越咧越大:“你不喜欢就直说嘛,跟我还拐弯抹角的……不是我说,你还在乎这个,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姜教授,还挺臭美,你说你怎么那么闷骚啊……”
姜鹤远冷冷地打断他:“闭嘴。”
原皓笑得不行,脑子发昏,转眼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尹蔓的睡眠质量一向不佳,不是失眠就是惊醒,要不就被梦魇住。从酒吧回来后,她做了个曲折复杂的梦,前面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姜鹤远站在远处,神色温和,对她伸出一只手,问她:“你要不要跟我去云市。”
当她彷徨着要握住他的手时,他却一把甩开了。
她是活活被饿醒的,起来一阵胃疼,尹蔓生怕胃病再犯,爬下床跑去冰箱找了两片吐司面包,狼吞虎咽地咽下,好歹垫了垫肚子。
今天天气挺好,风轻云净,碧空万里。即便对面的居民楼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也有些微的光线不受缚地漏到她窗台前,把她养的多肉照成了翠绿色,显出了茁茁的生命力,她将手伸向那束窄小的光,肌肤被映得剔透闪亮,给人带来某种细小的雀跃。
只是屋里采光不好,回到房内,又是一片阴暗。
尹蔓把灯都打开,终于有了些亮意,她拿出一张外国唱片放进老旧的dvd机中,音响里传来一阵轻柔舒缓的旋律,音符刹那间满溢在每一个角落。大概是因为外婆带大的缘故,在蓝牙音响随处可见的今天,她仍然固执地钟爱着这种陈旧的享乐方式。
尹蔓倒在沙发上,闭上眼,想象自己正躺在阳光下,两旁全是大椰树。面前是潮湿的海滩,海面上波光粼粼。
她尚且沉浸在为自己编造出的白日梦中,电话响起来。
尹蔓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邵江,她仍由它响了许久,才暂停音乐,接起电话。
“你今天上不上班?”邵江问。
“不上,怎么了?”
“我晚上去醉生,在包厢等我。”不待她回话,那边就挂断了。
尹蔓看着黑掉的屏幕,表情晦暗。
这个来电搅得她兴致全无,难能升起的生活热情顷刻间变得索然无味。她取出那盘碟,珍而重之的放进柜子里,泡了盒方便面,再洗个澡,等这里磨蹭那里磨蹭完,化好妆到酒吧已经八点半了。
她一推开包厢门,里面烟雾缭绕,乌烟瘴气,闹哄哄的,邵江正搂着一个女人在唱歌。
那女人转过头,屏幕映着她的脸,是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