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杨氏是在大牢里死的,死之前,师良去见了她。等杨家伏法后,他去给杨氏收了尸,从头到尾他平静如水,面上没有丝毫悲痛之色。

杨家的倒台在意料之中,他早就布好了局。

可那封信,却在意料之外。

杨霖虽是武夫,却也谨慎。明知自己的亲妹妹犯了事,这个时候肯定要格外小心,就算和秦王秘密联系,也不至于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可那字迹,却又的确是秦王的。

他想起二十年前国师被冤通敌叛国,最有力的证据,也是一封信。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局,让他想到当初参合国师案的某个人——宫墨。

或许他还是低估了宫墨的实力。

既如此,那么不妨将这场游戏扩大!

且待,下一个目标!

同样的夜晚,鲁王府。

宫墨静坐在花园凉亭里,赏月。

祥叔立在身后,轻声道:“王爷,夜深了,早些就寝吧。”

宫墨无动于衷。

祥叔叹息一声,“王爷。”

宫墨依旧淡看月色,“祥叔,这京城的天,翻得还不够彻底。你瞧,这么冷的天,竟还有如此皎洁的月色。”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十一月中旬,已冷得发抖,夜晚的风更是冷彻心骨,已下了好几场冰雹。今晚这般美妙的月色,的确是少见。

祥叔跟着他多年,自然听得懂他言下之意。

“王爷不是说了么,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皇城头顶上那一片天,从来都是一天一个样。站到最高的那个人未必是赢家,笑得最开心的,也未必是最后的胜利者。”

宫墨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是啊,笑得最得意的,未必就是胜利者…”他仰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忽然道:“祥叔,你说,这王府里,是不是该有个女主人了?”

祥叔一怔,诧异的看向主子。

宫墨却已转动轮椅,“走吧。”

脸上半分痕迹不显,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

祥叔脸上恍惚淡去,瞬间回神,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离去…

杨家的死士,楚央早已摸透彻,这根本不用暗查。宣武帝需要的,是彻底清除这些死士。但在那之前,得让杨氏伏法。

其实这种案子,看似已经明朗,毕竟证据充足,也有口供。但程序相当复杂,而且还涉及家族,自然不能那么轻易定案。

但让所有人都惊异的是,不过三日,宫墨就已掌握了杨家和杨氏合谋妄图杀害师远清的罪证。

杨家死士的成员分布,以及训练的暗室,户籍,包括杨家用于操控他们的毒药,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掌握得清清楚楚。

当这些证据全数呈现在龙案上的时候,满朝文武都震惊了。实在是这速度太惊人,手段也相当凌厉,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也是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这个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鲁王殿下,已不是那个身份尴尬永远活在旁人嘲笑鄙夷目光下的大皇子。

楚央站在文官之列,淡淡抬眸坐在轮椅上的宫墨。

因为双腿残疾,宫墨拥有面圣无需下跪的特例。往日上朝,他只是来走个过场,几乎不说话。今日他坐在正中央,眉目疏淡神情温雅,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雍容。

还有谁能说他低贱卑微?

楚央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极为森凉寒冷。

他从来都知道宫墨才是这座皇城底下最会伪装之人,也从来没有小看了他。如今他是不再准备低调了么?

他不禁又想到了幽禁在广陵宫的宫越。

心里早已没了最初的愤怒,只觉得有些悲凉和无奈。

有些路他并不愿意走,但现实永远比梦想残忍。一开始站定了立场,结局便不可更改。哪怕,需要踏过无数尸体和鲜血。

……

铁证如山,不容分辨。

宣武帝当朝罢戳杨家所有在朝为官的男子,摘掉顶戴花翎,暂关天牢,令楚央带禁军搜查杨府,以及死士训练据点。

毫无疑问,死士被一锅端。

除此之外,楚央还从杨府里搜出一封密信。那信乃是杨氏的兄长,也就是如今御林军副统领杨霖的书房里搜到的。

随后他这封信交给了宣武帝。

无人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只知道那一夜帝王寝殿内灯火半夜未歇。隔日,宣武帝下旨,秦王结党营私,扰乱超纲,罪不容赦。革除王爵,贬为庶人,驱逐拢北,终生不得受用。

这道圣旨可谓石破天惊。

要知道,当初四皇子被贬,好歹还是个县公,将来若表现良好还有可能被召回京,而且再怎么找还是皇室子孙。秦王这可是直接被皇室除名了,甚至连普通的县官都当不了,只能做个普通的老百姓。

不过短短数月,已有两位皇子接连被贬。看起来都是两人咎由自取,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便已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朝中大臣们越发小心翼翼,恨不能和杨家,和秦王彻底摆脱关系。

杨家被诛,所有男丁都没能逃脱,秦王妃原本因嫁人可以逃脱一劫,但秦王获罪,她也得跟着被逐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