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心鸾面容沉肃,“有人给了他百夷舆图,以及各州城池的兵力分布。而这个人…”
她没说完,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楚央站着不动,语气仍旧平静,“自打他回京,我便派人去同洲仔细调查过。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消息网,也有一些人脉,但不多。我一直在想,他再是怎般思虑缜密,绝不会这般的天衣无缝不留丝毫痕迹。如今才明白,他是将自己的势力,大部分扩展到了百夷。所以,我才查无所获。”
他从窗栏上拈起一片绿叶,手指摩挲着叶子的脉络,轻轻道:“我还真是低估他了,没想到他竟勾连外族…”
师心鸾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你在避重就轻。”
“嗯?”
楚央转过身来。他挡住了窗口,遮住了光线,他的容颜看不清楚,神情也隐晦不明。
“萧平早就已有行动,情势严峻,对父王相当不利。可你一点不着急,因为你知道,父王纵没有朝堂上尔虞我诈那些心思,但他是沙场老将,这般境地,必然能看破萧平的意图,自不会继续北上。既如此,你根本无需隐瞒我于。”
师心鸾语气冷静,“田为光兵分三路,中路已被父王逼得无法前行,西路也大败,你无需担心。唯有东路,梅家镇守的淮城。”
楚央微微一震。
师心鸾心中一沉,语气还算镇定,“淮城,是否已沦陷?”
她太敏锐,楚央见已瞒不住,只得叹息一声,走回来,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但也不轻,对吗?”
楚央默然,“四月初,百夷东线主将风白再次攻打淮城,淮城守城副将叛逃,主将梅驰战死。即将城破之际,梅兴怀弃城而逃。父王调了一万兵偷袭风白,才保住了淮城。消息传回京城,皇上震怒,已发海捕文书,抓梅兴怀归案。京城梅府已被查抄,梅家上下全数入狱。我知道梅兴怀的妻子安氏是你的好友,所以在先一步收到父王的飞鸽传书,便已派人私下去寻找。”
“只要梅兴怀在被捕之前休了安氏,我就能够保她不受牵连。”
师心鸾得知这个消息,很是惊异。
那日猎场厮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师挽君苦心布局,不惜出动大批的武林高手,也要刺杀皇帝和众皇子,可见与皇族必有血海深仇。她入宫至今为止也有半年多了,宠冠后宫却一直无子嗣。要么身体有疾,再不然就是一直在避孕。
无论是哪种可能,师挽君肯定是不愿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的。却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怀孕了?
她靠在软塌上,若有所思。
“你说…”她转过头来,看向楚央,目光明灭隐晦,“她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楚央微笑。
“以她之前的行事来看,必然不会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棋子。”
师心鸾默然半晌,低头抚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眼神十分复杂。
“她如今在后宫的地位,已无人可撼动,她又志不在此,自不会用孩子来争宠,唯有陷害利用罢了。这个时候值得她这般费心的,除了宫墨,还有谁?我越发好奇,她到底和宫墨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狠心到利用自己的孩子?”
皇室之中,权欲争斗,诸般肮脏手段皆有,这其实并不算什么。若放在以往,师心鸾也顶多就讽刺两句,不会这般唏嘘痛恶。
只因她如今为人母,深切感受到腹中胎儿的成长,那种骨血相连不可分割的感情,唯有自己能够体会。
世间纵有无情冷血偏心乃至刻薄狠毒的父母,譬如萧老太太,譬如曾经的陈氏。师挽君,也不过只是深陷权欲或者恩怨情仇中的一员而已。
楚央握紧她的手,“阿鸾,世间百态,人性贪婪多变。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道德天平和是非对错,诚然有律法衡量束缚,予以惩处告诫,却也仅此而已。既然我们无暇改变其他,又何苦庸人自扰?只做自己,无愧于心便好。”
师心鸾笑一笑。
“我发现你的思想领悟提高不少哎,这是你说的话么?当初混迹京城的小魔王?你不是向来无法无天视律法于无物么?现在怎么这么有觉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