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让人去宫中传话了,子瑜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怕…”
是的,他会回来,会守着她生产的。
心中的信念化作力量,已经痛得快晕过去的师心鸾又有了力气。
时间如流沙,慢慢流逝…
师心鸾早就疼得麻木,耳边嘈杂的声音也随之远去,她期待着从这堆声音里分辨出那人的脚步声…
北靖王妃一直在旁边安慰她。
“快了,子瑜马上就回来了,心鸾,坚持住…”
她一边说一边频频回首,期待儿子早些回来。终于,在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个‘马上’以后,楚央回来了。
他下马以后根本无需下人禀报,直接用了轻功,如同风一般飞向了蘅芜苑。
“阿鸾。”
刚巧一个丫鬟端着血水走出去,冷不防他撞进来。
砰——
木盆摔在地上,血水顺着青石地板蔓延。
楚央目眦欲裂,已顾不得因冲撞了他吓得跪在地上求饶的丫鬟,脚一抬就进了屋。
产房重地,男子不宜进入。
稳婆立即就要来拦,却根本拦不住。楚央身形一闪,已来到床前。北靖王妃自然早在他的声音后便让出了位置。
她是练武之人,一眼就看见他冲进来的时候步伐有些乱,显然是一路从宫门口疾驰而来。随即眼前一闪,向来镇定自若的儿子扑到床边,似浑身力气瓦解,竟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眼皮一跳,一个眼神阻止了想要劝他出去的稳婆。
“阿鸾。”
楚央紧紧握住师心鸾的左手,脸色还残留着因为急切赶路的苍白,额上细密的汗珠不及她脸上万一。
“我回来了,阿鸾,我回来了。”
师心鸾于疼痛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楚央…是你吗…”
“是我,阿鸾,是我,我回来了。”
她脸色白得透明,声音也因虚弱几乎听不见,楚央回想方才那丫鬟端出去的血水,心中止不住的惊惧害怕。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让师心鸾确信他真的回来了。
她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泪水却从眼眶滑落。
“楚央,我疼…”
楚央立即红了眼眶,将手伸到她嘴边,颤抖的说:“我陪你一起疼。”
京城气候日渐炎热,边境的战事,也随着夏日的临近,越演越烈。
北靖王原本已重创田为光,而就在此时,北疆萧家军从后方而来,黑压压如同蚂蚁一般,举着凌厉的刀锋,刺向天祁大军。
北靖王结合了东中西三路大军,除却伤亡的四万,还剩下十六万。对萧家五万大将,原本绰绰有余。然而之前与田为光大军血战两日,疲惫不堪,面对明显有备而来的萧家军,一时竟被夺了气势,损伤近两万人马。北靖王右肩被一箭穿透,不得已,只能下令撤军,退回庆州。
消息传回京城,已是数日以后。
满朝震惊,宣武帝一怒之下险些将黄金龙椅的扶手捏变形。
楚央平静站出来,跪请出征。
文臣之列,宫墨静静的坐在最上方,目光深邃,神色淡定。
……
临盆之期就在这两日,师心鸾不能出门,便日日呆在屋子里,给腹中的孩子做衣服。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些心神不灵,一个恍惚,手指就被针扎了一下。
她‘啊’的轻呼一声。
隔着珠帘,守在外间的紫霜立即进来。
“小姐,您怎么了?”
师心鸾怔怔看着指腹冒出的鲜血,忽然觉得肚子疼,那疼痛原本还能忍,可渐渐的开始扩散至剧烈。
她脸色开始发白,连忙一把抓住紫霜的手,道:“扶我进去,我可能要生了…”
紫霜吓了一跳,连忙冲外面喊了一声。
丫鬟们都训练有素,一边扶着她去里屋,一边去传大夫和稳婆,乐槐脚力最快,已经去浣月居禀报王妃了。
师心鸾近来晚起,北靖王妃都是计算着时辰过来看她的,这时候已在路上。乐槐出门没多久,就刚巧碰见她。一听说儿媳妇要生了,北靖王妃立即变了脸色。
“马上进宫,让世子回府。”
“是。”
……
散朝以后,宣武帝让楚央去了御书房,商议边境战事。没说几句,他就发现楚央神色异常,似有浮躁之色。
他不禁蹙眉,“楚央?”
楚央回神,拱手道:“微臣忧心父王伤势,一时走神,望陛下恕罪。”
说起这个,宣武帝面色难掩阴霾。
“萧平胆大包天,竟敢通敌叛国,简直罪不容诛。”
楚央抬头与他平视,“陛下切勿动怒,宵小之辈,妄图撼我天祁根基,不过痴人说梦。只是如今父王身受重伤,无法领兵出征。而北疆领兵之人康宁直乃萧平麾下大将,此人善兵伐谋,素性狡诈,且武功高强。虽只有五万兵,不敢轻易妄动,但时间拖得越久于我方越不利。若等到萧平攻下百夷半壁江山,再合力反攻,只怕父王更是无力抗衡。为今之计,便是派出得力大将,前去庆州主持战事…”
宣武帝点点头,看着他,忽然轻叹一声。
“朕知道,你原本有沙场之志,却因为长曦而入这朝堂庙宇。朕幽禁长曦,你表面不说,心里多少还是对朕有怨的。”
楚央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