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回事，妈，我”黑子想说他不想上学了，反正学来学去也学不出什么。果然是知子莫若母，黑子他妈看着黑子那样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是啊，这回考不好也没什么，努力下回考好就行了，是吧。时候也不晚了，你明天还上课呢。早点睡去吧。”

黑子看着他妈那极力掩饰的一抹慌乱，知道他妈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想索性就趁这个机会说出来吧。他喊着“妈！”

可是他妈好像铁了心不继续听，匆匆地往房里进，碰得一声关紧了门。黑子看着那紧闭的门扉，莫可奈何。

那晚黑子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半夜的时候，听到自己门把扭动的声音。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装睡。他不知来人是他爸还是他妈。他看不见，全凭着听觉感知着来人。床边突然下陷，来人坐了下来。但是好半天没什么动静，黑子都快忍不住睁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那声叹息如同撞钟沉重地敲击在他的心里，心肝脾肺肾好像都撞成了一团，绞得疼。

黑子听出来这声音是他爸的。一声叹息后，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黑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子有些发酸。他想翻个身，床边却先一步没了重力。

要走了吧。黑子这样想着，偷偷地眯开了一条缝看去。外面如月中天，把人的轮廓照得一清二楚。他看着他爸的背影。心里像是浸在了盐里。记得小时候看着他爸的背，如同看着一座山，那么挺拔那么宽广。可是刚才黑子觉得一阵陌生，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座山被风蚀了，变得佝偻起来。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哭了起来。没有嚎啕大哭，他怕被他爸妈听到，而是张着嘴，无声地流着眼泪。刚才借着月光，他分明看到他爸鬓角的一簇银白，在黑暗里那么扎眼。

原来不光是岁月让他长大了，还让父亲变老了。他觉得早先被抽中的地方隐隐作痛。谁伤了谁，谁让谁心力交瘁？

自那晚后，黑子再也没提过辍学。

每回看到父母眼中那期许的目光，黑子都觉得那眼光如同一团烈火，炙烤着他那颗架在火堆上的心，嗞吧嗞吧地掉着血丝掉着油水。

谁都在委曲求全，父母为孩子的前途委曲求全，孩子为了父母的一腔期盼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