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望着他愈走愈近的身影,不由得一怔,凌乱的发丝,泛着青光的胡茬,敞开的领口,疲惫的神情,一双幽潭中透出一种巨大的凄楚,伤心欲绝,她一下子就被这种气息所感染了,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以往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将自己躲起来消失于人前,可是今天因为这一遭车祸,他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悲痛情绪,就直接从墓园赶过来了。
他一身的黑装,呼啸沧桑。
季风仰头,拼命地眨眼,待他走近,他蹙起眉头,一只手滑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揉一揉肿胀的太阳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声音暗沉嘶哑,像携了满身风雨而来。
“呃,还在里面”季风揉了揉眼睛,声音带了些微哽咽,她指了指紧闭的大门。
年慕瑾抬眼瞧了瞧那三个鲜红的“手术中”,解了西装的扣子默然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季风一言不发地立在他身旁,她双手垂下交握在一起,嘴巴张了又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年慕瑾抬起眸子扫了她一眼,语气淡然,“什么事?”
季风愣了一愣,暗自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试探道,“年总,要不要请严医生过来?他今天的航班刚到。”
对于严彬为什么也选在今天回国,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年慕瑾闻言,神色一顿,脊背一凛。他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香烟正要点火,才突然想起这是医院,严禁吸烟的标语刷在墙上随处可见,他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径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紧了紧握着打火机的手,沉默了几秒钟,闭着眼,头靠着椅背,他捏了捏生疼的眉心,声音透着股疲惫,“随你”。
他不愧是掩饰情绪的个中高手,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淡然无波。
季风得了指令,立马从包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拨号键盘的界面早就输入了一串数字,那是严彬的号码,只是她一直不敢拨出去。
季风察言观色的本领真不是吹的,她何其精明能干,捂着话筒正想躲起来说话,却被年慕瑾突然出声喊住,他冷着声音说,“就在这里说。”
季风只好当着他的面将电话拨了出去,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电话被接通。这是季风第一次打电话给严彬,说实话,她心里太没谱了。她和严彬是相识的,他们同一个学校同一届,严彬在上学那会就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整个大学期间都担任着学生会主席之职,身材修长,脸蛋也长得好看,性格开朗,风趣幽默,待人接物谦逊有礼,活脱脱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那时听说追他的女生从校正门口可以一直排到校后门,他走在校园里时不时地会有女生扑上前来递纸条,他笑着牢牢地牵紧身旁的人,深情地望着她,扬起他们十指交缠的手,对围堵他们的人说,“对不起,我已经有所爱的人了”。
那一刻,他眼里深邃柔情,坚毅的光如同被点缀了万千星辰,耀出动人的光华,而这光华只为一人闪烁。
那个他所爱的人,便是颜夕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气质如菊,长相甜美,温婉可人。
可惜,世间的事多半难料,他曾以为牵了她的手,就能一直走到天荒地老。谁曾想,他们还是在途中丢失了彼此。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季风晃了晃头,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眼年慕瑾,再一次摁了拨通键。
这次电话只响了三声对方就接通了,严彬低沉嘶哑的声线透过电波传了过来,他说,“您好”,声音冷漠而疏离。
季风愣了一秒,吸了口气,先自报家门,他们只是互相认识却并不熟悉,电话里的人犹在沉吟中,季风顾不了那么多了,打算豁出去了,转而低声请求道,“严医生,可不可以请您来康城医院一趟?这里有个车祸病人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