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娃最近长结实了不少,干瘦的脸上也多了几片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多了。为什么会这样想?是看到乞丐们的不劳而获,自己羡慕?还是因为自己也身为最底层的民众,而感到悲哀?他不知道。
“我挣钱只为丁灵上学,我想那么多干什么!他们干他们的,我干我的!他们肯定也有很多无奈。”流娃这样想通后,知道不能再去想他们的事了,不然总是这样想下去,这件事会把他的身心占据,把他的身体掏空,他再无力劳作,最后管事的还会把他撵走。
在丁村镇的边缘,离劳务市场有些远的地方,有一条黑胡同。在那胡同的路口,有一个出租屋,流娃的有一个工友住在那里。他这位工友叫姚志,年龄与他有些相仿。流娃在拆迁房内,糊糊涂涂的过了二十多天后,才在他这位工友帮助下离开了拆迁房。
他们的这个出租屋价格便宜,是几个人合租,一个月十几块钱。里边除了他俩,还有一个姓“严”的老头,姚志常叫他严老头。那严老头是个捡废品的,他头发灰白,身材瘦小,眼睛不大,常穿着破旧的军大衣,佝偻着身子,背着麻布袋,在街头晃来晃去。
这个出租屋也就十几平米的样子,但比流娃四叔那个出租屋要好的多,这里干净、舒适。与那拆迁房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流娃进来后非常的高兴,因为将来这里就是他的家。
那出租屋内是两张上下铺的床位,都是竖着放,中间还有一条小长条桌。在角落有严老头的锅灶,那锅灶看上去很有些年月,流娃很怀疑那是不是严老头捡来的。
这天流娃搬了家,布置了干净的被褥。身上的馊味,他也在浴堂去了一遍又一遍。搬家前要净净身,诉说着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明天还要干活,大家身上的味道都一样。弄那么干净,明天管事闻不到你味,就不给你发工钱。”姚志的个子很高,他喜欢挑逗,这个工地上唯一比他年纪小的流娃。
“晚上睡,睡觉身上痒死了。”他睡在姚志的上铺,严老头是独自睡一个上下铺。
姚志也很瘦,他的脸上有一道长疤痕,笑起来那道疤痕更加明显。他喜欢喝酒抽烟,不过干起活来,与流娃一样卖力,像个老实人。不过他总是怂恿流娃,是个男人就要大口喝酒、大口抽烟。而流娃第一次喝酒,被呛的满脸泪珠,第一次抽烟,被呛的上气不接下气,也就是在姚志的怂恿下完成的。
流娃觉得姚志性格很直爽,他说到没地方住,姚志还热心的把他介绍到他那边住,于是就交了朋友。
姚志在这个地界没有朋友,他也所以需要个同龄的朋友来互相扯皮,互相打发抑郁的心灵。他看中了流娃,是因为他的老实。
“你,你结巴得改,不然都把我感染了!”姚志说。
流娃的口吃病是在北京的时候才有的,而且越来越严重。他也想改,做梦都在想,可是改不掉,激动的时候,有句话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来。
姚志说,心情要平静,缓慢说话。最好的办法是,嘴里含着一块鹅卵石,天天练习说话。他还说英国有一个皇帝叫什么“尔”的,经常这样练习。流娃也不知道他说的方法靠不靠谱,反正之后他就一直练习着。
姚志在北京已经有两年,他性格比较开朗,说什么话都毫无顾忌,流娃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思想上还是比较传统。姚志好多时候说话都会伤到流娃,但流娃想通后也就笑笑过去,毕竟伤人的话也没有长在他身上。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思想上受熏陶,生活上也就会受感染。过去没多久,流娃也染上了喝酒抽烟的习惯。但他很省钱,他从来不去买烟酒,姚志常说他“小气”,挣钱不就是为花的!流娃也不搭理他,他要存钱给丁灵上学,这些他是不会跟姚志说的。
在姚志和流娃不是很熟的时候,有一次姚志问流娃叫什么名字。流娃说他叫“季流”。流娃这话刚说完,姚志就“哈哈”大笑,他说鸡柳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用到人的名字上!流娃很尴尬的站在一旁,他从来没听过能吃的“鸡柳”。
自从有了自己的小窝,每天晚上睡觉都暖烘烘的,就跟回到了老家一样。所以季流他很舒服,也非常感谢给他家的姚志。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农历十一月,季流已经在工地上干了快两个月。他这几天一直想去他之前住的那个拆迁房。因为他有一个好奇心,就是那边的房子怎么样,倒了没有?若是倒了,有没有伤到人。
在某一天,他终于有了闲暇的时间,就叫上姚志和他一起去。可是他去了之后,那里的房子已经被拆完,变成一块平地。
“哎,你,你说会不会是压死人了,他们就把房子急忙拆了?”季流说。
“不可能吧。”姚志不是很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