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人都可以生活在自己心想的梦境,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怎样一个世界呢?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底下之人,都是做过梦的吧。或者说,人人都曾心里有过梦。
无一例外,林尤也做过天马行空的梦。现在的林尤已经记不起当时梦境里的光怪陆离,却清晰地记得梦中人的脸。他身材高大挺拔,一言一行皆可成画,他的脸上长嵌着一双蓝色眼眸,看向你时会让人如身处大海,让人倍觉宁静祥和。
没错,林尤少女时代梦境里的人是她的师父,池渊。她梦见两人共乘同一匹马疾驰,身旁的树木飞快倒退,吓得林尤紧紧抱住他。马儿跑呀跑,跑到一片格桑花花海前,池渊将她抱下马背,两人躺在花海里,仰望着飘浮着白云的蓝天。梦里的阳光好耀眼,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呼吸着清新馨香的空气。
可真是一个好梦啊,可醒来后林尤却哭得不能自已。
三杯两盏下肚,林尤已经辨别不出那烛光是在她眼前还是在哪里。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林尤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嚷嚷着要抓住烛光,追到了阁楼外面。湖面吹来的风好大,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凭着栏杆,她顾影自怜,再一抬头,只见月色寂寞。
“萤落。”不知何时,池渊也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眼色朦胧地望着林尤,痴痴地唤着别人的名字。他欺身上前,双手牢牢钉在栏杆上,将林尤圈在了里面。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境,在自己的梦境里,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可悲的是,清醒的人在属于别人的梦里,却不能让别人也清醒。
月光下两人满身酒气,不同的是一人清醒一人昏沉。池渊的气息包裹着林尤,他靠得越来越近,林尤闭上眼睛,让蓝色海洋完完全全淹没她的心,起起落落,百般周折。
他的吻那么轻,如微风吹起一片羽毛,那羽毛飘呀飘,落到月湖的湖面,荡漾起层层细小的涟漪。池渊一只手将她的腰托住,一只手在她背部游走,他的动作和神情是那么温柔,就像梦里两人一起躺在格桑花花地里。
林尤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推开他,可她最终紧握双拳,极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也许是听见她微小的啜泣声,也许是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不止,池渊停下动作,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万分歉疚地说:“对不起,阿尤。”
他清清楚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不是萤落。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不是萤落。林尤心里五味杂陈,羞愧和懊恼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又渐渐转为愤怒。她恨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萤落却故意将她当作萤落,这种被人当成替代品的滋味可真是难以名状,林尤只觉得心中有千斤巨石落下,压得心脏快要碎开。
冗长的沉默将夜拖拉得更加漫长寂寥,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湖岸,一下,一下,又一下。夜晚从湖面袭来的风带着凉意,银色月光下伫立着的两人酒已醒了三分。
双眼通红的林尤像是一尊雕塑,她站得笔直,像极寒冬腊月里的白杨,冷静又凄凉。她抬起衣袖,大大方方地抹去眼泪,说:“我终于能不再爱你了。”她说这话时,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那样过往的一切就能云淡风轻般。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当真跟萤落别无二般。池渊重新端起酒杯,对着那一轮明月独酌,对影成三人。他步履蹒跚着,脑海里还回响着她说的那句“我终于能不再爱你了”,内心竟像被撕裂般疼痛。
池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林尤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如此难受。当初他在那么多孩子中一眼发现她,不过是因为她的面容跟萤落有几分相似,于是他破例将她收为自己的弟子。渐渐地,池渊发现林尤跟萤落在性格脾气方面有太多差别,但样貌反而越长越想,于是他决定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然时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一样。
“啪!”池渊将酒杯摔碎在地上,香醇的美酒洒了一地,破碎的瓷片也散了一地,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刺痛了他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