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因着章氏的事儿闹得晦气,又是抢尸体又是堵门些文章的,让众人既看了笑话又暗中嫌弃。所以一路行来,本该热闹的于家门前,倒是甚少人迹,足以称得上是门可罗雀。依着许楚所见,只怕之前热切的主动上门卖野味的农家都要绕道走了。
萧清朗跟许楚虽然并未表露身份,不过身边却跟着黄大山最为得用的捕头跟衙役五人,加上有黄大山盖了县衙大印的信件,所以开门接待的于家管家并不敢怠慢。
“诸位官爷是要见我家老爷,还是?”于管家神情黯然,极为疲惫却强打着精神应付道。
“你家夫人的案子有了新进展,今日我等前来一则要重新查看现场,二则也要重新梳理一遍府上人员信息。”
随同来的衙役捕快多已跟于家上下打过照面,也深知于富贵算得上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自然不敢放肆。加之有被县令大人极为推崇跟看重的两位在,一行人就更不敢拿什么官威或是呵斥了。
于管家闻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怎得两个面生的主事儿,但却也没傻到拿大质问。现在于家是多事之秋,自家老爷又多日不管事儿了,一家上下早就人心涣散。再有章老丈在外口诛笔伐,旁的谁见了于家的人不背地里戳几句难听话?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不会给自家老爷再招惹麻烦。
问清楚许楚等人有意先行查看现场之后,他就恭敬的在前边引路了。
可能是于家最近不得安宁,绕着抄手走廊缓缓前行时候,俩人就感觉的一种莫名的极为压抑的沉寂。许楚心中正暗暗惊奇之时,忽然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冲撞而来,紧接着双腿一阵剧痛被压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之上。
随着她狠狠砸落在地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巨大的有些蔫巴的花盆碎在身边,沾染了泥土的翠绿枝叶,还有几朵摇摇欲坠色彩还算丰富的花朵也被摔的四下散开。
然而许楚却没心思在意自己膝盖跟肩肘处的刺痛,满心注意都落在了那几朵本该凋零的花上。当然,她此刻可没有欣赏什么难得一见的冬季极品海棠花的心思,而是觉得在室外能养开几朵花卉当真难得。
萧清朗本来正应付着管家的诉苦,却不想只是眨眼之间许楚就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被撞到了。眼看那力道,还有缩在她身边瑟瑟发抖的胖丫鬟身姿,他的心尖就是一紧。就算并未能及时拦住,却也莫名的能感受到那冲击多重,少不得要让人撞地之处乌青破皮。
“怎么样,可有难受?”萧清朗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迈步上前将人拢在身边扶起。
然而许楚并不以为意,而是稍稍动了动四肢,觉得只是刺痛并没有伤到筋骨,于是摇摇头道:“无碍。”旋即,又将视线扫向撞倒自己的那名婢女身上。
她虽然并没有专门侍女伺候,在家时候也不曾讲究或是研究过富贵人家的规矩。可却也知道,就算再冒失的下人也不会如此莽撞的抱着花盆砸向客人。
“是,当时本官还感叹世事无常呢,谁能想到摔个花瓶都能毁尸的啊。”却不想,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毁尸,根本就是谋杀。
“一段带着略带人体组织,另一侧断面内端有一条暗红印记”许楚说着,就顺手递给了萧清朗查看。“若我没看错,这道痕迹该是血痕。”
萧清朗认真凝视着许楚模样,见她看过来,才微微移开视线端详起那枚瓷片来。果然,正如许楚所言,其上有一道血痕。
冬日暖阳带着几分明媚着落在几人身上,寒风自身边呼啸而过,却因着有长廊房屋遮挡并未打在人身上。唯有萧清朗迈步带起的清风,还有那微微扬起的衣袂,让许楚肃然的神情稍稍变动。
她慢慢错开眼眸,也收敛了满心悸动,强制自己将全部心思再次投到案子上。
许楚从未被一个人如此多的影响过心绪跟思维,以往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冷静跟淡然,就连从未有过朋友都从不在意。她一直都认定了,既然自己要走贱籍仵作之路,那所有的七情六欲也尽可抛弃。也省得为着个什么男人,让自己变成满腹怨言的女子。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有时候心动了却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就像她越来越依赖萧清朗,也越来越自在与这个男人相处。
刚刚的思路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心思打乱,使得她只能抿嘴不再言语。不过她也明白,接下来的事儿怕是萧清朗也能想个明白。
萧清朗无意在外人面前逗弄许楚,更何况现在他还拿不定主意该如何让她接受自己。所以纵然心里叹气,面上也只能是就事论事的说着案子的事儿。
“也就是说,这血迹要么是凶手留下的,要么就是知情人留下的。”
前者的话,那除了查开水这一项,还可以查看手上伤痕。而后者的话,也就说明这案件必定有目击证人或是知道内情之人。
无论如何,这点发现也是这宗案子发生至今的一个好消息。甚至让黄大山也瞧见了破案光明,于是他笑的就更殷勤了
“另外,黄大人送来的自章氏口中取出的铜板,颇为怪异。其上除了章氏口中粘液之外,应该还有别的物质,可以防止腐烂而延缓章氏口鼻变化。只是一时之间,我还无法断定此物是什么。”
几人定下的当日行程,黄大山又派了衙役捕快,给了手令,好让萧清朗跟许楚在于家方便行事。待到忙活完了,几人才往厅堂而去吃些饭食。
要真论起来,黄大山让人准备的饭菜也算精致,只可惜他在桌上有些聒噪,而且大早晨的上一桌大鱼大肉任凭谁恐怕也不会有多好的胃口。所以,许楚也就只跟着萧清朗喝了一碗清汤,而后起身告辞了。
天色大亮,街道之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鼎沸之声并未因着冬日的严寒而褪去多少。叫卖声跟小食香味接踵而来,让许楚的肚子不争气的有了响动。
马车里唯有俩人,许楚难免觉得臊得慌,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萧清朗却好像并未察觉她的没脸,笑着伸手撩开车帘,对赶车的魏广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