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娘一听,脸上的表情一滞,夹着菜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不过片刻,她就收敛了心神,强笑着问道:“京城多用甜面酱卤猪蹄,为着味道鲜香多会加一些白糖。”
许楚听了解释,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被打消,反倒是因着楚大娘的情绪而愈发狐疑困惑起来。
大抵楚大娘也察觉出了不妥,叹口气说道:“我年幼时候曾拜过师,当初师傅在世时候,也常会用辣椒炒猪蹄然后再用酱汁卤一番。后来我跟随在公子身边,见多了各地的厨子,才知道那种吃法是蜀地人常用的”
只可惜物是人非,到今日她也不曾再学着师傅的法子做过。大概,也是怕触景生情。
对于楚大娘的来历,许楚早已从萧清朗口中得知。她既然是宫中内廷的之人,既要在宫中行事又要帮着收敛尸首,可见也是常与死人打交道的。
一般而言,越是权贵之地,对如她们这般晦气之人越是避之不及。这般,也就造就了她们重情的性子。这般一想,她就忍不住唏嘘起来,对楚大娘倒是多了几分亲近。
大过年时候,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不过片刻大家都放松起来。侍卫那桌,甚至开始行起了酒令。而许楚跟萧明珠,也从酒杯小酌换成了酒盏品味。
这酒不知是何处买的,并不辛辣,入口倒是有一股子甘甜气息。还带着一种果子的沁香,让人越喝越喜欢。
“这北泉酿后劲极大,你慢着些喝。”萧清朗见许楚因着喝了酒水而脸颊红扑扑的,抬眼间眉眼水润,带着几分惑人的意味。当即心头一跳,哑着嗓音低声提醒。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旁的萧明珠已经醉眼朦胧的掉在了许楚身上,醉醺醺贴着她的脸哄骗着许楚再喝一杯。见许楚外头看向萧清朗,才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嘟嘟囔囔的傻笑道:“楚姐姐,别听三叔的,这酒真甜再喝一杯”
一旁魏广瞧着自家王爷越来越黑的脸色,干咳一声,不忍直视郡主此时的失态。要是放到平时,王爷的脸色一冷下来,别说是郡主,就是一向插科打诨就连皇上面前都敢打哈哈的花无病少爷也得打了寒噤。
果然酒是壮人胆啊。
魏广掩面不忍多看,连带着另一桌的侍卫动作都轻了许多,甚至有胆大的还颇为同情的瞧着一眼趴在许楚身上的萧明珠。
许楚痴痴一笑,一只手抱着酒壶,另一只手软绵绵的推了推身上的萧明珠,素日里那双清明的眸子里满是潋滟波光。她此时半醉半醒,带着几分慵懒跟惬意,还有些许憨态,倒是别有风情。
萧清朗见她这番模样,觉得心尖子都软了起来。他压制住心头的情谊,低声唤道:“小楚?”
那一声小楚在舌尖盘桓,让他心里莫名就欢愉起来。现在他的感觉,大抵就是那种若是喜欢他,只叫着名字心头都是甜的。更何况,那人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又是委屈又是不舍的不愿意将酒壶放开。
楚大娘将她炒好的菜端出去,再回来时候,就见她跟萧清朗围在盆子之前,对着里面的鲍鱼海参满脸为难的讨论着。不由轻笑起来,当真还是年幼时候好,缘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在帮着楚大娘打下手的时候,萧清朗只能寻个话题跟许楚多说几句话。
“你何时断定刘文贵行凶的?”萧清朗倚在门框上,跟许楚一同等着楚大娘下一道菜出锅。
姣姣如月般的谪仙般的贵公子,此时却是多了些许凡尘气息。
许楚并不太在意他的问题,只随意道:“原本是拿不定主意的,可是那日我们见他时候,他明明深感疲倦想要抬头揉一揉额头,最后却讪讪放下。”说道这里,她还特意瞧了一眼萧清朗,正色道,“就算尊贵如公子,也并不会觉得那般动作有失体统。何苦他只是一介商人,又怎会真的因为揉额头的动作而感到失礼?”
“只不过当时我只是疑惑,直到解剖无头女尸时候,发现那团被死者吞下去的银丝。我才真正怀疑到他身上”
她的表情很是轻松,比之平日验尸推案时候的肃然模样,有趣了许多。更何况,她用萧清朗做对比的话,明摆着带了调笑意味。
萧清朗温和一笑,颇为赞赏的点点头夸赞道:“小楚的心思当真敏锐。”
许是听多了这样的话,许楚倒是没感到什么受宠若惊。她有些好奇的反问道:“公子又是何时察觉此案的来龙去脉?”
萧清朗有些无奈,可在那双澄澈毫无杂念的眸光中,却实在没法撒谎,于是便笑道:“从你断定那尸首不是刘甄氏开始,我就猜测刘文贵定脱不开干系。”
“为何?”许楚不耻下问。虽说她验出尸身不是刘甄氏的,可是当时的情形,最多只能说明刘文贵有嫌疑,却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行凶了。
就算是到最后,若非许楚先发制人,刘文贵也极有可能顺利脱身。毕竟刘甄氏根本没有咬出他的意思,而无论是煮食头颅还是往马车上绑尸身,都是杜狗剩所谓,刘文贵也并未亲自参与。
更甚者,在整个案子中,除了那银丝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表明刘文贵有罪。
萧清朗面上笑意越发浓厚,只是语气却并未有多少起伏,落在许楚耳中就有些淡淡了。
“按着卷宗跟底下人的说法,刘文贵与刘甄氏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可是如此感情真挚且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夫妻,刘文贵又怎能一眼瞧不出那尸身有异?”
“所以你让张大人追查了所谓的刘甄氏身上胎记之事,还暗查了刘家的财力?”
许楚原本就没谈过恋爱,更不曾成家,自然不会想到这一点。甚至她是根本就没有往此处想过,不过如今从萧清朗口中听到这番解释,似乎还真有一些道理。她琢磨片刻,暗暗将这一点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