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仵作心中默念她刚刚的这句话,越发自叹不如。他虽然有心追问几句,可碍于现在人命当前,不能耽搁,所以只能歇了探寻那名宋仵作的心思。
不过在萧清朗跟许勤和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点头附和着许楚详细解释了几句。
虽然那论断是第一次听,可对于很是熟悉尸体情况的仵作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以听懂之话。其实仵作这份活计就是如此,对医理毒理跟各种人体现象,多有涉及,自然的也能触类旁通了。
“王爷,大人请看,这才是让死者致死的原因。”她用验尸刀将那两处破碎出血的肾脏取出,冷声说道,“肾脏损伤,造成剧烈且大量出血,继而导致死者身亡。”
且不说萧清朗如何镇定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肾脏,就只说许勤和那几乎顶到嗓子口的恶心,就将他折磨了不轻。不过听到许楚的话,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挪了几步,探头匆忙扫过那两软软的肉块。
只是一眼,他就脸色煞白,胃中剧烈翻滚起来。于是,他猛地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沉稳模样。
许楚见他们俩人都已看清,脚下一转,就走向人群之外。她所过之处,官差也好,将士也罢,都下意识的避让开,就连视线都不敢多接触一瞬。
两个呼吸见,她就拿着手中血乎乎的有些软烂的肾脏,行至瘫软在地,满脸惨白的张芙儿跟前。
“张姑娘,此时,你是否还坚称邱家小姐是死与我的诅咒?”许楚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番,瓮声说道,“我可不知,哪家鬼怪之术,会行的如此血淋淋,或者说会如此大费周章!”
张芙儿冷汗涟涟,却因为极度的惊恐不敢有丝毫动弹退缩。甚至,自己的目光,都无法移开的黏在那两团还颤巍着的肾脏上,唯恐对方真的将那玩意儿递到脸前。
在她眼里,现在的许楚大概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不仅验尸,还解剖了尸体,现在居然还能神情愉悦的捧着死人的内脏过来。
她瞪大了眸子,就好像遇见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其实不光是她,之前帮着她不断挤兑许楚,甚至想要陷害许楚的诸多闺秀,此时脸色也都灰败难看。可相比张芙儿而言,她们还稍稍有些庆幸。
张芙儿拼命的咬紧牙关,强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可最后依旧忍不住当众直接俯身呕吐起来。她吐了鼻涕眼泪横流,整个人也彻底没了力气,只能毫无形象的趴扶在地上,任由四周散发出阵阵酸臭味道。
而随着她的一声“哇”,接二连三的呕吐声也响起。此起彼伏的作呕声中,有人低声哽咽,有人昏死过去,还有人懊恼痛哭起来。
许楚回眸,像是发了善心一般收回手中的东西。
据丫鬟说,邱家小姐第一颗后槽牙裂开过,失了半块。也是因此,小姐时常牙疼,为此夫人还曾特地寻了大夫开方子,只是都不见效果。
这个说法,得了好几人的证明,做不的假。
为谨慎起见,回话的官差还特地派人去寻了邱家常用的大夫求证。结果正如那丫鬟所说,并无虚假。那大夫还特地取了邱家小姐看诊的记录,供官差查阅。
许楚扫过那册医馆的记录,目露赞赏的看了一眼回话的官差。她对待案子跟问话谨而慎之的人,素来都有好感。如果所有查案之人,都能在细枝末节上仔细些,那天下刑狱必将会更加清明。
只不过她这么一瞧,倒是让萧清朗眉头微蹙起来,脸色也有些发黑。目光隐晦的上下打量起那名官差来,心道稍后定要派人仔细查探一下此人的来历。
李仵作听了回话,看向许楚说道,“也就是,那个扼住死者脖子的人,身上应该会有伤。又或者,会沾染上血迹。而且,身上很可能有个却了一块的牙印。”
俩人得了共识后,许楚就重新打量起尸体来。现在来说,派出了被人扼杀,那便只剩下腰背两侧的伤痕了。
至于为何不推断死者是病死,自然是因为她两世养成的习惯。推测案情时候,常会以先谋杀后意外最后病死的顺序做思路。
否则,还未勘验出问题,就会将自己陷入一种被动的拘束之中。思路无法打开,自然查案也就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她稍作斟酌,就将验尸刀切向了死者胸腹部。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那尸体就已经皮开肉绽。
一个“丫”字形的口子乍开,也让尸体内的脏器跟组织毫无预兆的暴露在人前。
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肉的瞬间,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现场死寂一片,静的落针可闻。饶是胆大的将士,此时头片也阵阵发麻。
谁都不曾想过,如此秀气的姑娘,竟然能神色自若,好不犹豫的将尸体切开。
不过碍于萧清朗神情淡定,且还满目欣赏的看着那副场景,众人也不敢惊呼出声,只能勉强维持着镇定。最多就是有人,口中苦涩一片,却不敢吞咽一口吐沫。
其实这也不怪黄将军等将士心中震撼,实在是这一点点将人五脏六腑剔出在人前的场景,太过惊悚骇人。更让人不寒而栗的,却是那神色淡淡,旁若无人的摆弄那堆血肉的小娘子。
且不说那黏乎乎的沾染着不知名液体的脏器,跟漫长到让他们觉得呼吸都迟钝的等待时间,是何等的煎熬。就单单说,她面对尸体时候的那份沉稳气度,还有面容肃然之间挥手剖尸的凌厉动作,就让人打心底里感到冷飕飕的。
这姑娘不能惹,不管她是否是王爷看重的人,也不管她日后是否能有造化。反正,在见识过她娴熟的将死者五脏六腑剪去,如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余的动作后,谁还能生了招惹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