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回 解毒

小哑女终被我带了回来,成了我冷家的一员。对于这个温柔漂亮的妹妹,小树比待我这个亲姐姐还要好上几分。

小树说小哑女一双眉眼弯弯,笑起来让人觉得暖暖的,遂自作主张地给她取了个“暖”字,大名便叫做“冷暖”。

我刚要对这个充满矛盾的名字表示否定,不料小哑女已激动得连连点头,表示十分中意这个名字。

于是小哑女成了冷家阿暖,小树也得偿所愿地有了个为他红袖添香的漂亮妹妹。

“哥哥昨日教阿暖的字,今日可有练习?”

阿暖乖巧一笑,一路小跑将自己习的字拿来给小树看。

看到满篇歪歪斜斜的“好哥哥”三个字,我实在忍无可忍,对小树吼道:“你就不能教她点儿好?”

小树恬不知耻地冲我眨眨眼,与阿暖一路笑闹着去了。

两个小没良心的……我暗叹。

“听姑娘这中气十足的音调,看来是好多了。”

我闻言回头,见一袭青衫玉扇的清隽身影,被身后的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仿佛画中翩翩而来的人物,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潘公子。”我不觉在嘴角挂了笑意。

我在师父院中修养期间,潘公子曾两度前去探望,却不巧一次我正昏迷,另一次正毒瘾发作、痛苦不堪,遂两度被师父拒之门外。

得知此事后,我倒觉得宽慰。毕竟,我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万万不愿被他看见的。

此番终于见面,我顿时想起件重要的事。

嘘寒问暖几句之后,我忍不住将萦绕心中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潘公子那本字帖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这两句,是从何处而来?”

“这两句么,”潘公子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扇,“一时想起,便随手写了下来,至于出处,倒真记不得了。冷姑娘中意这两句诗?”

他竟不记得了……我依旧不甘心:“恕我冒昧问一句:潘公子偶尔可会忆起一些奇怪的人和事,或者对一些人或事觉得熟悉,却不知何时曾经历过?”

“姑娘何出此问?”潘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言认真思索了一番,对我笑道:“我初见姑娘时,便有种一见如故之感,仿佛相识多年的挚友一般,不知这算不算是姑娘所说的‘熟悉’?”

我竟瞬间红了脸。

见我脸红揶揄不语的样子,潘公子眉眼一笑,适时岔开了话题:“据毒医圣前辈说,姑娘所中的千日无忧散,乃是唐门弟子公仪杨,也就是鬼金羊的独门秘术,冷姑娘对此有何想法?”

此事我早已细细思量过:三皇子能拿到鬼金羊的毒,说明他与二皇子早已暗通款曲。我甚至怀疑,所谓沈正攀附三皇子不过是个幌子,整个事件都是鬼金羊设计的一个圈套。

早在三千营一案中,他便已瞧我十分碍眼,不惜下狠手对我赶尽杀绝,以除后患。

身体,被那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抱住,丝毫动弹不得,我却毫不留情地张口,向那人的脖颈处咬去。

他的颈窝处依稀有个伤疤,淡红的血色令我觉得碍眼,一口咬下去,竟扯下一块皮肉来。

那人闷哼一声,却依旧紧紧抱着我,一动不动。

他便这样任由我一口口地咬下去,直咬到我挥霍完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唤着:“心月,心月……”

是了,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好听的糯米音,唤我的名字。

“秦……带她走……”

我眼前一黑,瘫倒在他怀里。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梦境中,不再是一片雪境,而是地狱般的火海。

仿佛置身于炽热的熔岩中,身边是不计其数鲜红的火舌,肆意舞动着舔舐我的身体,无休无止……

“热……好热……”

我痛苦地呻吟出声,唤回了些许意识,依稀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有人用湿布擦拭着我的掌心和额头。

依旧无法睁开眼,只能恍惚听到身边一个焦急的声音:

“道爷我用金针镇住她的大穴,虽能保住我徒儿一时性命,但终不是治本之法。”

“敢问刘老前辈,如何才能救她?”

“难!我徒儿中得是唐门的千日无忧散,此毒以北疆千日醉火兰和着西域苗蛊粉制成,一服成瘾。这毒本是我三师弟门下公仪杨所制,怎会被拿来用在我徒儿身上?”

“我这就去见我三弟,逼他交出解药!”

“那白丸不过解一时之痛,并非解药。此毒……无药可解!”

他一句话说完,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无药可解……我在心底悲凉暗叹:既然如此,麻烦你们哪位赶紧了结了我,别再让我受这烈火焚身的煎熬……

须臾,听到那个清糯却沙哑的声音:“前辈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说到此,那声音竟哽咽而断。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以毒攻毒!寻世上最毒的毒物,与这千日无忧散的毒对抗,或许能将毒性相克化去也说不定。”

“敢问前辈,哪里有这样的毒物?”

“据我所知,金陵城北铁剑山庄,庄主赤铁虎手上有个传家之宝,名叫千年冰蝉,剧毒且性寒,正与这千年醉火兰毒性相克,只是那铁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