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笙笙,穿我的

暗黑系暖婚 顾南西 6847 字 2024-05-18

女孩笑了,喊道:“时瑾。”

黑色的伞抬起,少年目光专注,瞳孔是泼墨的纯黑色,他举高伞,倾斜向她,问她:“冷吗?”

她点头。

他把伞往她面前递,她便接过伞了,他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然后又把伞接回去,似乎想拉她,又顾忌什么,便扯着她的短袖,把她拉进伞中间。

女孩随少年一同离开了,黑色的伞倾向女孩,少年肩头被雨水打湿。

她抱着书包,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他把她的书包接过去,提在手上。

走到红绿灯路口,转了方向,人行道的两端,积了水,女孩没多想,穿着白色帆布鞋直接踩上去。

少年拉住了她:“我背你。”

她犹豫。

他便解释:“我的鞋已经脏了。”

她说好。

他嘴角莞尔,把伞递给她,蹲在了她面前。

女孩便抱着伞,趴到了少年背上,他背着她,踩过浑浊的积水,白色球鞋脏了,他只是蹙了蹙眉,似乎不适,可唇角,却似有笑意,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时瑾,我重吗?”背上的人儿突然问。

少年摇头:“不重,很轻。”

她像是叹了一声:“小时候我爸爸也是这么背我的。”语气怅然若失,“不过,他再婚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亲了。”

他沉默了会儿。

“笙笙。”

“嗯?”

少年脚步忽然放慢了些许,语气平常:“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细看,他眉宇轻蹙,眼里有不安与不确定的浮影,乱糟糟的。

女孩闻言,问少年:“为什么突然要看电影?”

他说:“我有话跟你说。”要告白。

她点头:“好。”

“黄昏后,我在你家楼下的香樟树下等你。”

“好。”

少年浅浅笑了,背上的女孩抱着一把很大的黑伞,也在笑。

画面定格,骤然转到了一块绿色的草坪上,不远处,有个玻璃花房,正爬满了绿萝,四周摆放了花架,各色的花儿开得艳丽。

女孩与妇人顿足在草坪上。

“妈妈,为什么突然来找爸爸?”

妇人生得温婉,说话时声音轻软,像江南水乡里温柔的小镇姑娘:“妈妈有些事要跟你爸爸说。”

女孩犹豫了会儿:“是不是和我有关?”不待回答,她有些惴惴不安地说,“从医院回来之后,你就去见了很多以前不联系的人,是不是我——”

妇人打断了:“别乱想,没什么事。”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她轻声细语地嘱咐女孩,“你在这等妈妈,我和你爸爸谈完了就来找你。”

女孩点头,问:“黄昏之前我们能回家吗?”

时瑾还在等她。

他们约好了的,要去看电影。

妇人点头,说很快回来,然后便往花房去了。

女孩等得百无聊赖,踢着草坪上远处飘来的叶子。

“姜九笙。”

她回头,看见了朝她走来的人,与她一般高,穿着很漂亮的裙子,头发盘起来,戴了一顶紫色水晶的皇冠,手里拿着相机,似乎在拍什么。

“今天我生日,要来玩吗?”

女孩摇头:“不了。”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对方没说什么,拿着相机走开了,身后,女孩又说了句:“诗好,生日快乐。”

前面的少女回了头,皇冠上的紫色水晶折射出来耀眼的光,她提着裙摆,颔首说:“谢谢。”

温家的小公主今日十七岁生日,在别墅宴请了很多宾客。

待人走远,女孩继续在草坪上等母亲,远处传来缓缓的音乐声,奏着欢快的生日歌。

不消一会儿,小男孩从身后跑来,边跑边喊着‘姐姐’,七八岁的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西装,领口打了黑色的领结,像个小小英伦绅士。

女孩笑了笑:“小金鱼。”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小男孩似乎和她很亲,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陪我玩好不好?”

女孩蹲下,耐心极好:“有人在等姐姐,姐姐只能陪你玩一会儿。”

“好。”

他们拉了一只绿色蝴蝶的风筝,飞几次没有飞起来,却挂在了一颗两人高的树上,小男孩爬上树去捡风筝,却与风筝一同摔了下来。

小男孩颤颤巍巍,说花房里有血。

女孩回头,看不远处花房,有血渗出来,瞳孔里的红色幻影越来越大,全是触目惊心的红,她想跑过去,想叫,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笙笙。”

“笙笙。”

耳边有人在轻喊,一声一声,急促却温柔。

“笙笙。”

“笙笙。”

姜九笙募地睁开眼,柔和的灯光忽然撞进眼里,近在咫尺的,还有时瑾的脸,焦急不安地皱着眉头。

他伸手,拂她的脸:“怎么哭了。”

姜九笙摸摸脸上,全是泪痕,她若怔若忡,没有缓过神来。

时瑾拿开她的手,亲了亲她脸上的泪痕:“梦见了什么?”

她摇头,眼神有些空:“睁开眼就想不起来了,”她抬头看他,眼睛还红红的,不像平时淡然洒脱的模样,眼里染了稍许忧郁,“只记得有你,还有我妈妈。”

------题外话------

两人年少相爱的回忆已经写完了,笙笙父母在温家的命案一事等发了糖再揭开,舍不得再虐小可爱们了

不要养文,乖,你们一养,网站爸爸看数据不好,会冷处理我的。

有一天,秦家来了客人,时瑾不在小楼,她摔碎了碗,偷偷藏起来了一块碎片,等到姜女士去给她倒水的时候,她割破了手。

不过她很久没吃东西,没有力气,割得不够深。

时瑾几乎疯掉,将小楼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了,除了一张连边角都被磨平的床,后来,她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一直躺着,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团缩着。

“时瑾。”

“嗯。”

她恍恍惚惚的,眼睛却睁得很大,声音很轻,像梦呓:“我想回家。”

“时瑾,你带我回家吧。”

“我想我妈妈了。”

时瑾握着她的手,跪着在她唇边亲吻,低声地求她:“笙笙,哪儿都不要去,你就在这陪我好不好?”

她恍然惊醒似的,瞳孔放大:“哦,我想起来了。”望着楼顶,她自言自语着,“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回不了家了。”

“笙笙,你不要我了吗?”他的声音,微颤。

她转头看他,眼神空洞,瞳孔像蒙了厚厚尘土的琉璃,没有一点光亮,木然又怔忡地看了他许久,才张了张嘴。

“时瑾。”

声音沙哑,奄奄无力。

她说:“以后不要使用暴力好不好?我怕有人向你寻仇。”

没有等他回答,她自顾在说,像是嘱托,一条一条,说得很慢,声音细若蚊蚋。

“你也不要总发脾气,你笑起来好看一点。”

“你别抽烟,也不要生病。”

“你那么聪明,长大以后可以当医生,我喜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若是你做了医生,我就不怕你总是受伤了。”

她似乎累了,呼吸却很浅,停顿了很久,用指腹轻轻拂他的脸:“我希望你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不用在枕头底下放枪。”

她啊,竟在交代后事。

时瑾用力抱住她,恨不得揉进骨头里。

他伏在她肩上,眼角滚烫的泪落在她脖颈:“求你,”他哽咽,“别扔下我。”

他又哭了。

时瑾曾经跟她说过,母亲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八年时间,流过血,只是没有眼泪。

她却见了两次了,都是因为她。

那次以后,他便寸步不离。

她没有再自杀,因为不需要了,她已经吃不进东西,连喝水都会吐,知道来了好多医护人员,但她看不太清楚,也听不大清楚,不知道他们和时瑾说了什么,然后他似乎很生气,把他们都赶走了。

恍恍惚惚的,她像听见了时瑾在喊她,歇斯底里似的。

“姜九笙!”

他紧紧勒着她的腰,声音响在她耳边,几乎嘶吼:“你给我听好了,”像声嘶力竭后,突然无力了,“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

话音沉甸甸的,越到后面越没了声,像被掐住了咽喉,他重重喘息着。

过了很久,她耳边才传来时瑾的声音:“你要是死了,我就多活一天,料理好你的后事,我就跟你埋在一起。”

那时候,时瑾才十八岁,最好的年华。

姜九笙低头,把眼泪蹭在时瑾衣服上,沙哑的烟酒嗓带了浓浓的鼻音。

她闷着声问:“后来呢?”

回忆到此,时瑾说完了,却许久回不了神,他稍稍用力,把她抱紧一些,仍是心绪难宁,时隔八年,依旧心有余悸。

因为差点失去,想起来,心都会疼,会怕。

他沉默了顷刻,瞳孔里还有尚未褪去的苍凉:“你好转之后,我就着手准备,想将你送出国,离秦家人远远的。”他低头,亲了亲她通红的眼睛,“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抬头:“是意外?”

“不是。”时瑾顿了顿,说,“是秦行。”

因为秦家的继承人不能有弱点,秦行一直容不得她。

“不过,我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就将计就计了,想借此机会让你在车祸中脱身,只是没料到秦行会做那么绝,制造了连环车祸,那场意外伤了很多人,其中有一对母女当场死亡。”

姜九笙很快就想到了:“死的那个女孩和我换了身份?”

真聪明。

时瑾点头:“你若是还活着,秦家不会善罢甘休。”

他伪造了尸体,让她金蝉脱壳,然后,她便养在了姜女士家里。

他断了秦明立一根尾指,毅然离开了秦家,去了耶鲁学医,养一条博美犬,变成了与人为善的绅士。

他花了八年时间,重新站在了她面前,以她喜欢的样子。

他说了许多许多,她消化了很久,眉头却越皱越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天覆地,像卷土重来的风暴,冲撞翻涌没个消停,可偏偏,毫无思绪与规律,什么都理不清,缠缠绕绕拧成了一团乱麻。

许久,她问时瑾:“我身上这个疤是怎么来的?我问过医生,说不是车祸。”

“是良性肿瘤,在去秦家之前开了刀,因为留了疤,你说不好看,非要让我带你去纹身。”时瑾带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右腹上,“我也是那时候纹的,和你的一模一样。”

“时瑾。”

“嗯。”

她狐疑不决了许久,仰头看时瑾的眼睛:“我失去记忆不是因为车祸事故对吗?”

上次常茗给她做催眠时说过,她的意识里,有过催眠暗示。

或许,和她的病有关。

时瑾沉吟,说:“是催眠。”他伏在她肩上,低哑的声音轻轻绕进她耳里,带着他微重的呼吸声,“我怕你自杀,若是再来一次,我可能真要疯了。”

果然。

与她的猜想一样,重度抑郁症的治愈几率很小,除非破釜沉舟,记忆催眠虽然冒险,却是短期内最有效的方法,那时,她已经有了自杀倾向,时瑾根本等不起,只能剑走偏锋。

怪不得忘得这么一干二净。

姜九笙起身,面朝眼前的小楼,凝视了很久,迈开了脚步。

时瑾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她。

“笙笙,”他摇头,眼里有央求,“别进去。”

她没有收回脚,若有所思。

他拉着她的手腕,冬夜天凉,他手心却有薄汗,声音像是压抑着,低得像呢喃:“我怕你想起来。”

怕她生病,怕她像八年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