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喘着呼吸,心脏跳得有些乱,右耳的耳鸣依然清晰在耳内叫嚣。
有些病痛是身体上的,有些病痛是折磨在神经在意志,单纯的头疼或许不会疼死人,但频繁地纠缠会让人的意志瓦解,浑浑噩噩不愿承受折磨痛苦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休息时,曾无意中听到路过病房的家属说,又有谁自杀了。
情天抬手想揉额头,牵扯一阵刺痛,才回神自己手背上还扎着针。
没有例外,软管再度回血,看着那细细透明管里的血液,那一刻心中烦躁顿生,闭了闭眼,就这样躺着不想动。
——他来接近你,完全是因为老爷子的意思
——他这是还人情,不要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美好里
晕得不行的脑袋里,响起沐尹洁曾经说过的话,一声声重复回放,好像不在她脑内击垮了她不甘心。
情天抱着头,声音之外,她眼前浮现的全是十八岁时那个人的眉眼,或淡漠,或温和,从来没让她看清他在想什么。
何琴快步进来,看到输液的针头已经脱落,情天手背上一片血,心惊地赶紧按床头的电铃。
“太太、太太!”
何琴扶着情天,心咚咚地跳,入院那么久,情天也有难受的状况,却从未见她此刻这样失控痛苦。
护士很快到来,安抚着情天躺好,情天迷蒙的眼眸看到窗外,像是看到沐尹洁的脸,不知是不是幻觉。
“回家,我不在这里……”她虚弱吃力道。
“好好,我这就给先生打电话!”何琴赶紧点头。
情天却摇头,但一摇头,她就晕,也不知攥着的是谁的手:“回我自己的……我家!”
满庭芳,那是她最后可以栖身的地方。
门外有脚步声,一道颀长的身影风致翩翩而来,拿着花束正迈入病房,抬眸却看到内里一团忙乱,平静的脸色瞬时变了。
平淡中隐藏的压迫感逐渐变重,蔺君尚静静看着老人,没有开口。
老夫人暗叹一口气:“沐家,现如今已经受不起任何重创,我就剩下那么几个孙儿。现如今的沐家,再也不是曾经的沐家,能不能好,唯有看他们几个孩子的努力。但是——”
“你对情天的心我看得出,这是她的幸运。你心疼她,但毕竟她身上流着沐家的血,跟手足之间不可能断了,我也不希望看着我沐家所剩的孩子彼此不睦或是继续彼此伤害。如果你愿意……愿意就此两清,那件事,老爷子走了,也会随着我带走,不会再让任何人知晓,你放心。”
“老夫人,这是在跟我交换条件?”
茶已温,蔺君尚淡淡抿了一口,目光调向门外,大树树冠高于二楼护栏,在这初冬已经不再葱荣。
“若真要这么说,也并无不可。”
老夫人看着男子,她已是暮年,陪着沐家陪着丈夫历经多少大风大浪,然而面前这个男子不过三十而立,却已经有了撼人的气势深不可测,接管家业的几年间盛辰的商业帝国版图扩张速度令人望叹,这是连老爷子在世时都数次提及的。
蔺君尚对事业有野心,他就有能力做到最好,不看现如今依然三足鼎立,谁也保不准再往后几年,形势会怎样的变化,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盛辰在蔺君尚的带领下,稳居最顶端。
老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无法预料将来的变化,她唯独可以做的,就是尽量稳定沐家的和睦,至于其他,留给孩子们自己去努力吧。
“若我不同意呢?”
蔺君尚自己续了杯茶,茶壶在手,倒水时声音清脆,茶香四溢。
“那件事即便翻案,蔺家也不一定有事。”
老夫人面色划过一丝意外,但随即镇定笑道:“即便你不担心十五年前的事情再度被暴露与公众,难道也不担心情天的想法。”
“当年她父母过世,自身又突生重病,那样心灰意冷的高三关键时刻,遇到了你,她把你当成依靠跟阳光,现如今你们恩爱和睦,如若让她知道,你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这样也没关系?”
蔺君尚送到唇边的茶水微微一顿,垂着的黑眸划过冰冷,同样冷入语声:“这是威胁?”
“我只是想尽最后的力,保我沐家无风无雨。”
老人缓缓道,语调却笃定。
茶杯搁放在桌案上的声响微重,蔺君尚起身。
“有些人,并不值得去守护,您有些执迷不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