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岸恰好睁眼,对上他的目光,眼皮动了动,意思:有事?
杨奇把菜叶子嘬进了嘴里,然后身子微微往步西岸旁边靠了靠,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见:“郁温刚刚又在看你啊?”
步西岸眼皮又动了动,但是这次他没有再看向郁温确认什么,而是语气很平静地建议:“抽空配副眼镜。”
“……”
周武鸣拿了纸回来,很浮夸地双手奉上,向芹顺杆儿爬道:“这才有点道歉的样子嘛。”
周武鸣让它差不多得了。
郁温却在一旁站着思考,道歉需要送礼,那她有求于人,是不是更要送礼?
送点什么呢?
郁温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又转向了步西岸,步西岸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郁温看着失了神,直到杨姜提议回班,步西岸睁眼,郁温却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二人四目对视一瞬,郁温一愣,步西岸也是一顿,几秒后,郁温露出了礼貌的笑,有点讨好的意思。
步西岸沉默几秒,挪开了。
他一挪开,对上了杨奇看热闹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的,一脸:你看吧?
步西岸大概能猜到郁温为什么这样,大概是有点着急了,这次模拟考她考得不是太好。
但她没在开口找他。
步西岸在等她主动来他,既然他注定是败者,那就把一切主动权交给她好了。
他的生活节奏,也一并交给她决定。
郁温没有很快找步西岸,周末的时候去商场逛了逛,最后在字帖和钢笔之间她买了钢笔,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包装,郁温想了下,点头说:“包吧。”
收银员问:“男生女生?”
郁温说男生。
收银员开始推销笔盒,“这边有几款,赠送的也有,但是赠送的可能不太精致,这边有付费的,送男生的我建议这款深蓝色,对了,是同学吗?”
郁温说是。
“那蓝色其实是很合适的,黑色有点太老成了。”收银员说。
黑色确实老成,但是这个蓝色又不太好看,有点单调,看久了还有一点俗气。
郁温盯着货架看,目光缓缓扫过,最终停在一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但不是全黑,上面似乎有墨点,墨点是白色的,但是仔细看,白色附近的一小片黑色区域是有彩斑的,暗光下不明显,需要在亮光处才能看到特别之处。
刚刚就是外面路过电动车后视镜反光折射到上面,她才看到图案。
郁温没有犹豫,手一指:“那个吧。”
拿到包装好的钢笔,郁温在路过一家挺出色的甜品店时又进去了一趟,再出来手里已经拎了一个鼓鼓的手提袋。
本来郁温是想先回家,有事周内再聊,但是蛋糕不能放,现在还是夏天,于是只犹豫了几秒,郁温就打车去了旧城区。
她猜步西岸可能在店里忙,就没去打扰,直接去了步西岸家,敲门的时候郁温听到兰兰脆脆的声音:“谁呀?”
郁温一笑,“你猜?”
兰兰没听出来,有点犹豫,“颜姐姐吗?”
郁温一愣,随后又猜可能是亲戚,她怕吓到兰兰,便主动说:“是郁温姐姐。”
兰兰一听“嗷”一声就打开了门,她打开门就要往郁温怀里抱,郁温笑着张开手臂环住她,兰兰笑得灿烂:“你怎么来啦?哥哥也回来了?”
“还没有,”郁温晃了晃手里的手提袋,“我来找你。”
兰兰好奇地探头看,看到是蛋糕“哇”了一声,眼睛亮亮的。
郁温笑:“进去?”
兰兰重重点头。
周六兰兰不上学,头发也没扎,就那么披散着,小孩子头发细软,有些毛躁,又是夏天,出了汗很不舒服,郁温把兰兰抱过来,“我先把头发给你扎起来。”
兰兰说好呀。
堂屋里吹着风扇,郁温和兰兰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兰兰坐在她身前,她一边给兰兰梳头发一边问:“你平时头发都是谁扎啊?”
“我自己,”兰兰伸长了腿,晃小脚说,“以前是哥哥,现在我会自己扎了。”
步西岸居然还会扎头发。
郁温想了想,一边觉得意料之中,一边又觉得不可思议。
她总在步西岸身上看到很深的矛盾点。
也让她总是有点矛盾:一边觉得他难相处,一边又总是有各种理由需要靠近他。
“哇,好好看!”兰兰照完镜子从屋里跑出来。
郁温笑,“那我回头教给你哥。”
“还是算了,”兰兰笑着说,“他很忙的,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来。”
郁温闻声静静地看着兰兰。
她太懂事了。
并且没有丝毫委屈。
他们兄妹俩都是真心诚意、力所能及在对对方好。
郁温的本意是陪兰兰玩一会儿,然后离开的时候路过修车铺跟步西岸说一声,其他的还是等周一再说,但是没想到她还没离开,步西岸先回来了。
步西岸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家里有什么变化,他身上衣服湿了一半,也脏兮兮的,进了门,他大步走向厨房方向。厨房门口有一个水泥方形池子,平时用来洗漱,上面搭的有一根软胶水管,他走过去把水管插上,拧开水龙头,与此同时一扬臂把上衣脱了。
少年精瘦的身躯一览无余。
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正烈,水管一呲,水流里似乎能看到闪烁的光,光大片照在少年前身后背,麦色肌肤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凹凸不平的腹肌也显得存在感很强。
就在步西岸转个身,准备呲一下地面时,他一扭头,整个人顿在原地。
而不远处,郁温就坐在堂屋里,木门大开,她手里还拿着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咬的那口还在嘴里。
她睁着眼,愣愣地往这边看。
几秒后,步西岸有了动静——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因为光照他皱着眉,薄薄的眼皮下眼睛颜色很深,和郁温对视一眼,他转过了身,后背对着郁温,抬手关上了水龙头。
水声戛然而止,郁温也终于反应过来,失神太久,她第一反应是本能吸气,嘴里的饼干渣一不小心吸到喉咙眼,她呛得咳嗽,脸也憋得通红,随后她又觉得非礼勿视,着急忙慌要转身,动作太仓促,板凳腿卡顿一下,整个人跟着凳子向一边倒去。
郁温瞪大了眼睛。
她视野里地面细节骤然放大,余光似有身影闪过,还没来得及判断是什么,手臂就被人攥住了。
郁温也堪堪稳住。
她还愣着,没有回头,鼻尖有很重的尘土气味,也夹杂着一股清冽的水的味道。
手臂上的力道加重,扯拽一下,凳子卡顿翘起的腿站回了地面,郁温也坐稳了。
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但她能感觉到肌肤上有水流滑过。
她今天穿的是简单的短袖衬衫七分裤,衬衫袖口和领口都有一些蕾丝边,刚刚她被攥的是大臂,因此袖口也沾了水。
沾了水的蕾丝质感有些不适,但是郁温没有动弹,只是慢吞吞抬起了头。
抬头的瞬间,人从眼前走过,撂下一句淡淡的:“你坐,我去换个衣服。”
他走去对面房间,关上门,郁温目光却在地面上。
那里有一排水迹,是刚刚从步西岸身上流下来的。
郁温看着看着,忽然快速地转开了头。
外面阳光依旧热/辣,院里的水正一点点挥发,郁温好像能看到地面水蒸气在一点点向上飘,像一片雾。
她微微偏头,光照在她侧脸上,顺着又照到她耳朵上,她耳朵被光穿透,红得几近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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