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登台

怎么看,怎么都是两边不讨好的局面。

大乘首领在心里暗暗地冷笑,要怪,只能怪新任的魔主脑子发抽,居然敢下达那种禁令。

魔族部族与魔主,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从没有什么君臣之义,同去同归。

借着这一场登位大典,把新任魔主的面子狠狠踩在脚下,看他以后在族中有何威严可言。

真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大乘们下了台,围在白玉檀身周。

其中为首的大乘寒声:“白家主有胆子在我魔域动魔族的大乘,当然也该对我魔族有所交代。”

他森然笑了两声:“不错,陆地神仙是了不起,平时单挑独斗我拱手认输,可是你们这次带了弟子晚辈,而王城中现有千万魔族。”

“你带来的人,一个能有一千吗?”

话说到这儿,魔族的恶意已经昭然若揭。

底下魔族早就憋得狠了,听到大乘族长的话,怪笑和惊叫一阵响过一阵,恨不得把王城掀一个底朝天。

不用大乘族长多说,他们以自己庞大的人数,自发自觉地形成包围圈,一步步向仙道中人所在积压而出。

甚至不乏耐不住性子的魔族,浑水摸鱼之间,悄然对仙道中人动了手。

肃肃剑气一扫而过,割开动手魔族咽喉的时候,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轻易,一般干脆利落。

有个青衣人缓步从飞舟上走了下来,他半空中走路如闲庭漫步,仿佛真有那么一座桥,连接天上飞舟,与地上青玉台两端似的。

“敢公然动手?“秋青崖语气平平,下了结论,“我还没死。”

他不善言辞,所用措词也都是一律去掉修饰,能减则减。

但言语底下的底气,却是不必用任何形容词来增光添彩,天下皆知的足。

他们那一代从血火烽烟,从仙道将颓里历练出来,硬生生是力挽狂澜的陆地十神仙还没死。

魔道怎么敢乘他们在的时候动手。

他青崖剑出鞘时,诛魔无形的几道剑气,便是最好的,最有力的证明。

另一道身影也飘然而下。

月盈缺名字美,身段姿态也美,像是神女降世,言谈却很不客气,嗤道:

“动手则动手。怎么,你们魔族还爱在动手的时候耍嘴炮吗?”

她掌心缓缓地升出了一轮明月。

在魔域这等常年无月的昏黑之地,明月那并不刺眼的柔和光辉几乎要叫人落下热泪,牵绊着心底那份最柔软的情绪。

明月所及之处,即是好梦常圆所在。

躁动的魔族被那轮明月安抚下来,渐渐有沉醉不醒之意。

日、星两部首领眼见不对劲,往前对上月盈缺,替魔族挡住她的好梦无缺幻境。

谈半生站在他两人边上,不言不语,惟独星芒一捧慑人。

连最爱和稀泥,最和事佬的万般宗陆地神仙易行,都不苟言笑站了出来,虽说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显。

既然要打,那就打。

六个陆地神仙对千万魔族,看谁杠得过谁。

白罗什真是应了老人多作怪那句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一一数道:

“归碧海、西极洲、晓星沉、万般宗…嗯,还有我们白家。白云间这时候去了哪里?那位传说中最嫉魔如仇,剑下不留邪魔的剑圣去了哪里?”

白玉檀对落永昼怀恨在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谁知道呢?我们剑圣斩杀过两饪大妖魔主,总不可能是到第三任的时候,明白事不过三这个道理,怯战了吧?”

他怯战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嘲讽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月盈缺和秋青崖倒真不曾多想。

她两人熟知落永昼品性,对落永昼也怀着百分百的信任。

月盈缺觉得没什么好多想。

无论出不出现,皆是落永昼的决定。

而她信落永昼,自然信落永昼的决定。

没等她开口把那老家伙驳回去,祁云飞已面色不善道:

“你问我师叔在哪,我的确不知。你问我白云间的人在哪,我当即可以回答你。”

他拔出风雷剑,手中一泓剑刃雪亮:

“要不再打魔族之前,我和你先比划比划,看看我有没有资格被当成白云间的人站在这儿?”

行了行了。

这还没和魔族打起来呢,人族这边自己先乱了。

然而众人熟知祁云飞如风雷暴烈的性情,也深知白罗什一番话实在是太过。

换他们是祁云飞,他们也生气。

陆地神仙不开口,剩下的人不好,也没立场去劝。

“家师自是在魔域之中。”

出乎意料,开口的是穆曦微。

他于一行弟子中站出来,如魔域这单调乏味的地方,长了苍松劲竹,迎日而出。

浑身上下的气度,竟一点不比白罗什堂堂一个陆地神仙差。

“家师曾告知于我,说他此行专为魔主性命而去。白前辈先前所言不尽不实,还是免了罢。”

白罗什怎么肯在一个小辈面前服软?

他冷冷道:“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在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插话?”

落永昼不在,白玉檀可谓是扬眉吐气,与白罗什一唱一和道:

“借着剑圣的名头,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上一个这样说话的魔族大乘已经被我打杀——”

他言语未尽,威胁之意却是昭然若揭。

引开白云间弟子嘘声一片。

嘘声中又以几种声音为主流。

无非就是:“啧,垂死挣扎,看着真可怜。”

“他不知道穆师叔和咱们剑圣是什么关系吗,就敢随便开口。”

“说起来,剑圣管穆师叔喊师兄,那白老头子该怎么喊穆师叔?白家主又该怎么喊穆师叔?他们世家不是最重视辈份的嘛,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算了算了,先让他做两天美梦,等过段时间,有得他哭的时候。”

不错,受到前两天弟子谈论八卦时的气氛烘托感染。

宴还一时兴奋,一时冲动,喝了几斤酒壮胆,把落永昼就是洛十六的事说了出来。

弟子们一开始当然是三观炸裂的,当然是不信的,还逼着宴还对着天道发了誓。

没用。

该信的还是得信。

一开始的震动过去,弟子们企图自我安慰,自我镇定。

想想也是。

他们都能接受祁师叔管穆师叔喊师兄我好怕,为什么不能接受剑圣呢?

他们都能接受穆师叔上位剑圣弟子了,为什么不能接受穆师叔上位剑圣道侣呢?

当然不是。

弟子们当然倔强地不敢相信。

祁师叔和剑圣能比吗?

弟子和道侣是一个意思吗?

他们站在天下之巅的剑圣,他们内心不敢触碰的高岭之花?

凭什么?为什么姓穆的可以?

说起来也是穆曦微运气好,在弟子浑浑噩噩,内心本能抗拒的时候,白家父子偏偏给他来了这一出。

导致弟子内心报复性想着吓不死你的人不在少数,他与落永昼的事情,也就那么被弟子阴差阳错地给接受了。

至于以后白云间内部的流言,流传到什么地步,话本又写了几本,则是仁者见仁的事情了。

“啧,白老头。”

远远地有道声音传来,稳稳落在白罗什耳边。

那道声音在嘈杂不已的青玉台前,算不得太重,意味也不太明显,但听过一次,却是再也忘不了。

和轻重起伏无关。

只是单单纯纯的音律之美,摄人心魄。

凡人怎么能忘却九霄仙音?

“你在天榜试上叫了我一次不死心,被打得不够疼,还敢叫我第二次?”

“你叫我第二次,还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弟子?”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人破空而出,玄衣摩擦拖曳过青玉台面,簌簌的金银线纹路像是漆黑夜空更远处,三十三重天开外,银河流转的一点光洒在了人间。

他立于人魔两族千万人前,风姿卓绝。

万籁息声,万响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