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得旺眼睁睁的看着团子里的人数落着老粟家,那一声声的奚落不屑,仿佛犹如实质响亮的巴掌一般,一掌掌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难看,让他气急败坏。
“切,我们不知道,你倒是知道呀!
不是我们说,得旺叔,得贵叔做的也实在太过份了,米妹几跟毛阿几还小呢,小孩子难道能说假话?
孩子身上的伤难道是假的,总不能是她点点大的毛娃子,自己打上去的吧?他们又不傻!”
“就是就是,得旺叔,哪家都有打孩子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也打孩子,可再打孩子,您老满团子,甚至满燕家坝去看看,哪家人能把亲身崽女打成这样?这是有仇呢!”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粟得旺辈份再长,平日里再威严,在爆出粟米姐弟俩的事情,在粟得旺还一心护短不分是非的时候,他也是斗不过广大群众的力量的。
正当粟得旺被气的哑口无言,被怼的脸红脖子粗,眼看着欲到倒下之时,被粟喜多去喊,好不容易停止了家里争抢活动的老粟家人,终于姗姗来迟。
抛下身后跟着一拉拉家人,还有尾随粟喜多去看热闹的年轻社员们,黑着脸的粟得贵几步上前。
随着他们的到来,人群里出现短暂的寂静,瞬间的寂静过后,响起的,却是跟着粟喜多去老粟家,看到了当时混乱抢东西场面的年轻人,分别在跟身边打探热闹的人们,讥讽调侃的说着话。
什么,当时他们去的时候,老粟家是如何的乱,一屋子的人是如何的在大战啦;
什么,他们抢的东西,全部都是稀罕的好玩意啦;
什么,一屋子的人抢东西都抢疯了,他们去的时候都没人搭理啦;
等等,等等的说法,让听到情况的人,都不由的冲着前头,粟得贵带领的一家子人撇嘴不屑。
身后灼热的目光,粟得贵等人不是没有感受到,可眼下最大的问题,哪里是那些异样的目光?
有些事可以解释,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人淡忘,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阻止。
如若不然,真叫俩个死崽子叛出家门,以后但凡人看到他们俩个,就会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么这块伤疤就永远好不了!
心里沉甸甸的想着事情,粟得贵盯着哭嚎的粟米姐弟眼神不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四妹几,你怎么在这里闹开了?小小年纪就喜欢出来丢人现眼,赶紧给我起来,家去,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偏要在这里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家里闹成一团,谁也不知道,该死的死妹几带着三毛阿几,是什么时候偷摸出了家门,来到外头大闹了起来。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他都还没有为了那转眼就丢了的四百块钱发火;
还没有好好教训下那倒霉二儿子;
还没有把那老些好东西收入囊中;
更是还没有奠定他大家长的坚实地位呢;
隔房喜多侄儿就匆匆来家里喊自己。
侄儿一脸不情不愿的来喊自己不说,让些个外人看了自家丢人的事情不说,让粟得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平日里默不吭声的四妹几,死崽子,居然胆敢带着弟弟出门去闹腾,好胆!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呀!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
现在想来,还真真的应了老妻曾经怀疑的事情,该死的四妹几,不会真的叫伽嘎给俯身了吧?
不然怎么解释,她身上的邪门?不然她又怎么还知道,要拉着弟弟出门来闹腾?
说真的,死丫头要分出去,他还巴不得,要知道,俩小崽子身上,可还背着一百块钱巨款的债务呢。
只是即便是要分,他也不能让死崽子太顺心,他个当爷爷的人,怎么地也得站在大义上,不能让人戳脊梁骨吧?
就在粟得贵心里想法连连闪过之时,粟米望着来人,心里冷笑。
他这个爷爷?真是好脸啊!
他自来有做人爷爷的样子吗?不从来都是个高高在上,只管自己日子好过,吃好喝好的万事不管吗?
粟米嗤之以鼻。
“呜呜呜呜……我好痛,脸好痛!呜呜呜,村长爷爷,我跟毛毛想要活,我们想要活!”
粟米也精,反正就是不正面接招。
任凭粟得贵如何说,任凭他脸色如何难看,任凭他的刀子眼如何朝自己甩,粟米就是自顾自的,旁若无人的,声嘶力竭的哭泣着。
开玩笑,没有达到目的前,她管他是谁呢!
不要说是个没心肝肺的爷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看不见!
“四妹几,你别哭了,你说说看,你今天闹这一遭到底想要干什么?”
粟米抹泪,“呜呜呜,你们打我,不给我弟治病,还抢我们的东西,呜呜呜,我跟害怕,我只想活着,我跟弟弟想要活着!”
粟米哭,毛毛也胆怯,小手紧紧抱住粟米,“姐,姐,毛怕,毛怕……”
看着姐弟俩互相搂着喊害怕,喊着要活命,粟得贵心里简直是日了祖宗了!
“在家你就活不下去?”知道粟米闹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粟得贵语气里满含警告,咬牙切齿。
“爷爷,嗝,呜呜呜,嗝,你觉,觉得呢?嗝……要是,要是,活,活得下去,我,嗝,还会带着弟弟,额,嗝~带着弟弟在这里哭吗?嗝……”
粟米打着哭嗝,一边呜呜呜,一边指责的铿锵有力。
“那你想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你弟弟分出去单独开火不成?
呵!就是我愿意,团里也给你开了这个先例,你也不想想,就你这么点点大的身板,也不事生产,连工都上不了,你拿什么养活自己,养活弟弟?
哦,难道就凭你三五不时从外头弄家去的那三瓜裂枣?
四妹几,过生活,可不是你想当然那么简单的!”
不是自己看不起她,谅死了她个死妹几,粟得贵打心底觉得,离了家里,小崽子就得活活饿死。
在他们家,不管怎么说,虽然儿子蠢了点,会打他们姐弟;
后来娶的儿媳妇毒了点,有自己的小九九;
儿媳带来的拖油瓶霸道了点,会抢夺他们姐弟的东西;
其他的儿子媳妇,孙儿孙女是自私了点,对他们的境遇视而不见;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没少他们姐弟一口饭吃,没少他们一块地住吧?
死崽子们,怎么就能光记仇,不记恩呢?
不懂事,黑心肝,黄眼睛,养不熟啊!
哪家的孩子不被长辈教育,哪家的孩子不是这么长大的?
怎么就能一点亏都不吃呢?
哦,就他们姐弟俩能,不能吃亏受委屈?
还是老妻忌惮的对,说的好,小妖怪就是小妖怪!
对于便宜爷爷谅死了自己的俨定,粟米浑然不在意。
她反而是把目光瞄向村长,瞄向在场的众人。
“我可以的,我可以养活自己跟弟弟的!我力气大。”
说着,举着小胳膊,急于证明自己的粟米看向村长李全发。
“村长爷爷,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我力气大,我可以去社里上工,我挣工分,我能养活自己跟弟弟的,我保证!
而且您难道忘了,先前灭四害,我就挣了不少工分的呀!
全爷爷,就是不算那些工分,我还可以给社里放牛,放羊,放鸭子,我能挣工分的,肯定能的!全爷爷,您是好人,您相信我呀!”
粟米想着先前干爸干妈特意到村长家打过招呼,凭村长的为人,他肯定是百分百站在自己这边的。
眼下她不过是借着他的权利,分个家,找个活计,出来单独过日子而已,又不吃他家饭,不喝他家水,村长没有任何损失,为何不能帮着自己脱离苦海?
就只凭自己分析的他那爱拍马,想往上怕的性子,粟米心里都有九十分的把握。
李全发也真跟粟米琢磨的一样,心想着,两小崽子背后有靠山,又急于摆脱老粟家,照道理,即使是俩小崽子分出来自己过日子了,李科长夫妻也不会不管,不可能任凭他们姐弟饿死。
人家城里人,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他们吃喝不愁了。
先前自己想拍人马屁,都苦于找不到路子,眼下瞌睡小崽子就来送机会,他要是抓不住,岂不是傻?
心里快速的做出了决断,本着反正小崽子又不用自己养,即便是将来饿死了也不管自己的事的心态,李全发面上还做着好人。
他看向在场围观的社员们,清清嗓子,“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啊!今天这个事,大家伙都说说该怎么办?要不要让俩孩子单独出来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