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见了他俩这情势,都低声讪讪发笑。生在伎家,什么风情没有见过,只有这石榴瑶草依偎生的画面尤其触不可及,那石榴无人能犯、瑶草无人可摘,唯有相伴而生,谁看了这一幕都知道心里该有敬意,不能打吵了此间的幽微爱情。女子们不过各自在心中唏嘘娇郎再难得,仅此而已。
两人果真歇息了片刻,随后又开始你一碗我一碗地喝起来。这一回却与一开始不同,此前秦棠姬初回饮酒,连滋味也没尝到,这一回却觉到些酒的好处了,与上官武在一边颇得其乐地斗着;当真醉得有些昏时,两个人就挤到一起去,秦棠姬那口歪腔歪调的长安话透着醉意落到上官武耳朵上,惹得他没有什么来由也格格傻笑。别看他清醒时是个油滑人儿,喝醉了竟然有十分娇憨,秦棠姬塞给他一碗,他就喝下一碗去,再也管不得开头说过“不让欺负”的话了。
两人最终喝了近五坛,喝到第四坛上官武就不省人事,余下的都是秦棠姬一个人捧着酒坛喝下的。喝到实在犯困,独自磕磕碰碰地躲到厕间解了回手,到水边抹了抹脸颊脖颈,又摇摇晃晃地回来,厅里人已散了,银烛半残,上官武还悄悄睡在屏风上。
秦棠姬蹲着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醉眠的美人,如同牡丹含着夜露,真是哪里都见不到的名画。她拉起上官武的一双手臂,将他搀扶着回到卧室,两个人便贴着面颊倒在床上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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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楼这一夜也不急着回宿处,知道弟弟有得可闹,未必已经到家;唐襄便留她与朱玉藻在小舅的酒楼用膳。这一餐他们吃得尤其缓慢,只因为不论是秦棠姬与蚀月教的渊源还是黄楼上官武的身世都有太多好讲,等两方各自解释明白,就已经夜深露重。
几人原本的打算,是等饭后一道回黄楼的住处将上官武接出来,当夜就出发去蚀月教。至于秦棠姬,是敌是友还要看能否碰上面。若是敌,还要请示薇主的意思;若是友,也一并带回蚀月教的地盘去。这少女于李深薇的意义,一半接近于鱼劫风的女儿鱼玄机,即便她要和蚀月教作对,唐襄和朱玉藻两位阁主在此也是不能做主的。
出了酒楼,两人跟在黄楼身后回到那户瘦马家。黄楼与弟弟本来同睡一间厢房,弟弟睡在外厢、她则睡在里厢,开了门一眼就能看到弟弟是否在家。她令二人在门外稍候,一边静悄悄地推开门扉,才看了一眼,就突然又关起门来,回过头对两位阁主嘘声道:
“今日走不了了!”她唤二人到门边来,微微隙开一线,让两人看门内的情形。只见这对小儿女靠得紧紧的,秦棠姬的脸埋在上官武脖弯里,正睡得喷香。两人就好似菟丝女萝,连散落的头发也缠在一起;睡脸都十分安静,若是天上的童男童女也合衾而卧,大约就是这样纯情的模样。
黄楼轻轻将门关上,似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他对这小女子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头一晚就这样亲昵,我从没见过。”
朱玉藻轻声笑道:“这是有宿缘的,你看他们刚才的样子,趁你不在时拜过堂也未可知。”